半个小时后,傅安硕把满脸不情不愿的周明远拽到了商务车里,并贴心地关上了车门。
“你们干嘛?”周明远拍了拍扶手,“光天化日之下玩绑架啊。”
“你有钱吗?”秦泽洋觑他一眼。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秦泽洋嘿嘿笑了两声:“就你这身板,做成包子我还要损失处理费。”
周明远:“……”
李景熙拿出一瓶冰镇饮料,放到桌子上。
周明远一脸麻木地看着饮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工作?”翟子安问。
“程序员。”周明远抬手捋了两把头发,抱怨道,“再过几年,我这头秀发肯定得牺牲了。”
李景熙看周明远一眼。
一头标志性的黄发,黑色鬼头图案的T恤配哈伦裤,痞里痞气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个程序员,不过,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右手中指第一指关节处的大茧子倒是十分明显。
外表确实无法判断工作性质,但她总觉得周明远并没有说实话。
翟子安和李景熙一起坐在三人座,两个人中间隔开了一点空隙,他左手支在桌子上,不动声色地用指尖点了点手提电脑盖。
“你跟我是同行呀。”秦泽洋翻开电脑盖,随手敲了几下键盘,把电脑推过去,“我正好在学编程,你看看这后面该怎么操作?”
周明远把手放到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起来,他紧盯着屏幕里不断跳动的百分比,羡慕地说:“速度真快,比我那台破台式强多了。”
李景熙想了想,忽然问:“我们能看看你的作品吗?绘画作品。”
这个问题出来,在场的三个人全都看着她。
翟子安蹙眉,秦泽洋困惑,周明远震惊。
姑娘拧着眉头,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懵懂怀疑的表情,即使经过了秦泽洋的试探,依然没有褪色减淡的趋势。
以周明远操作的熟练程度,他确实很熟悉电脑。
但他手上的茧子告诉李景熙,他跟任含秀一样,也热爱画画。
周明远抓着裤腿,手背青筋隆起。
李景熙的问题问到了他心坎上。
画画是他的梦想。
梦想两个字,它就像蹲伏在床底的蜘蛛网,没有搬开床的那一刻,永远想不到用扫帚去清理干净。
耳边仿佛有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但声音却又遥远到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挣到大钱的人,大剌剌地在公众面前说他们不读书,而且还认定书里的东西都是过时的,文化和艺术被他们贬的一文不值,因为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无利可图。
——拍卖会上的那些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不知不觉,他红了眼眶。
李景熙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慌忙说:“我随口问问的,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人生其实没什么意义。”周明远喉咙滚动,说话时带着哽咽,“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李景熙问:“为什么这么想?”
“当所有人都认为挣钱才是唯一的出路时,”周明远顿了顿,透过泪雾看着他们,“你还会觉得文化能够赋予人类最高规格的意义吗?”
他不等他们回答,反问:“不会,对吗?”
李景熙很肯定地回:“会。”
“那是因为你有钱,你一生下来就有丰厚的物质,当你玩艺术的时候,你的父母非但不会阻拦你,还会给你花大把时间和金钱来培养你,当你在附庸风雅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背负起生活的重担。”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在折腾什么呢?”
“折腾,”他咬着牙齿,“我终极一生追求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剩下‘折腾’两个字,你说会,你懂个屁呀。”
李景熙没说什么。
但翟子安却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抬手摸了摸膏药,贴着的部位火辣辣的,似乎连他的心也被点着了。
他淡淡地说:“你想追求梦想,这没什么错。”
“但你的想法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你还很年轻,年轻代表着聪慧,代表着未来,代表着一切未知的可能,而文化和艺术,它一直存在,不会因为几个人的出现,或者某一类人的某一些言论而消失无踪。”
他顿了顿,“还有,创作是寂寞的,那些浮躁的产物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无踪,谁保证自己能名垂千史,如果你连忍受寂寞的这点耐力都没有,你又怎么能说那是你终极一生追求的梦想?”
周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潮水般的情绪随着刚才的发泄终于稍微清晰了起来。
翟子安侧头看着景熙,问:“可以说吗?”
李景熙正沉浸于思考的情绪中,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翟老师的意思,于是还了一个笑容后点了点头。
翟子安转头看着周明远:“景熙她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比起你,她的出生恐怕更悲惨一点。”
这句话说完,周明远彻底懵了,好一会,他才说:“你骗人的吧,她怎么可能,主持人不是需要很多钱培养的吗?”
他顿了顿,“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