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无人的马路上,一辆SUV横停在路中间。
右驾驶座车门敞开 ,傅阳泽倚在车身中间位置,嘴里叼着一根烟。
视线沿着白色杆子到时亮时暗的火光,再延伸至远方。
太阳明黄光线只剩一缕,夹杂在大面积灰色缝隙中,无精打采洒落在黑沉沉的大地上。
公路蜿蜒向前,消失于前方拐弯山体。
左侧看起来是一大片榉树林,绵延绿色,茫无涯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细碎的虫叫声才会偶尔打破寂静。
他有些麻木地想:我还活着吗?
半晌,他自问自答:应该吧。
最近父亲对他的态度好起来了,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问候,望舒性情也变了很多,两个人组建的新家终于有了温馨感。
活到二十八岁,他似乎终于有了坚实的靠山,只是这座山在岁月涤荡下变得稀薄朦胧。
此时此刻,内心看似毫无羁绊,却时刻暗藏丝丝缕缕自由的孤独感。
一根烟的时间无声流逝……
“轰!”一声爆炸的巨响把他从失神中拉回来。
他狠狠吸了最后一口,扔下烟头,抬起靴子,踩灭,一系列动作操作下来十分连贯。
地面剧烈晃动,持续了大概有十几秒钟。
他稳下心神,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距离马路大概十几米左右的林子里,升腾起一股浓烟,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空气里除了一股烧焦味,还飘浮着浓重的汽油味。
在一排榉树中间,三个身影如鬼影般影影绰绰出现,他们冲出来时身后几乎带着残影。
——居然是他的好弟弟以及那两个小跟班。
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准备上车开溜。
“砰!”
子弹几乎和手指同时抵达车门。
“不许动。”秦泽洋大吼,轻喘一声后,他又吼,“再动别怪我们不客气。”
傅阳泽胸腔里‘腾’得窜出一股邪火,暗骂一句:你到底在命令谁?
他硬生生把到喉咙的脏话吞了下去,故作镇定地转过身,看着跑过来的三个人。
傅正卿领头跑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头对着地面。
安硕握着那把‘龙形刀’,随着摆动的动作,刀刃划割着空气发出闪闪亮光。
秦泽洋跑在最后,嘴上最凶的人反而手上什么也没有拿。
三人很快到他面前,不等他说话,秦泽洋上了驾驶座,安硕快步跑向另外一边,上了后座。
傅正卿拐到副驾驶位,越过车顶看着他,声音中略微带着喘息:“二哥,上车。”
傅阳泽几乎从鼻腔里哼出简短一个字:“嗯。”
同时上了车。
车子很快启动上路。
注意到前面两个人不时看向后视镜,傅阳泽回转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出去。
一大团黑雾匍匐在马路上,由于距离越来越远,他只能依稀看清黑雾中露出的银灰色金属物。
也许是战甲,也许是机械怪物。
——赛博朋克的兴奋因子在血液里涌动,很快又被眼下情况扑灭。
等黑雾彻底离开视野,他才收回视线。
回头的瞬间,心里吃了一惊。
他的好弟弟正在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只是凝视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看你们干的事儿。”他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探寻对方的意图,“你们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夺他人财物。”
傅正卿笑了笑,语气平和:“我们的车被毁了,时间太仓促,不得不借用一下你的车。”
“哼。”傅阳泽冷哼一声,双手抱胸。
四目相对,无形波浪在两个人对峙中起伏,形成汹涌的情绪浪涛,但很快在安硕加入后无声退场。
一对三,敌众我寡,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松开双手,耸了耸肩,问:“那灰雾里面是什么?”
“不清楚,”傅正卿坐正身子,说,“我们只知道它刀枪不入,数量众多,武器使用的是长刀,速度很快。”
秦泽洋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补充:“碰到那东西,汽车忽然不听使唤,我怎么踩刹车也没用。”
他抬起左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又放回驾驶盘。
活到这么大,他第一次开车开到脊背紧绷的状态,到现在手心还在不停冒汗。
“不一定跟那东西有关系,”傅正卿偏头看他一眼,“七十码速度,连续转了四个弯,再好的车子也经不起折腾。”
这句听似漫不经心的话减缓了压迫感,让秦泽洋紧绷的神经总算略微放松下来。
他忽然抬起左手,一拍脑门:“对呀,我差点忘了一点,虽说是无相界,这里的所有事物也都有其‘规律性’。”
傅阳泽没吭声。
大概好长一段时间,车厢里没人说话。
他不自觉换了个姿势。
有人在场却无人说话的沉闷感让他神经高度紧张,这种状态一旦持续太久,会给人带来疲惫到极致后的惰性。
他吁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准备就这么一直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