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的金子,这些人便打破了脑袋也要挤上船,抛下所有,从东亚飘泊到美洲来。
上了岸的那一刻,什么都还未做,他们就得先背一笔几年不吃不喝都还不完的债,这是他们同乡带他们来时的【交通费】。
铁路上的工人,一天两角工钱,从太阳升起干到太阳下山,要把铁路从北美洲的一端修到另一端去,叫大西洋和太平洋在某种程度上互相连接。
这当然是伟大的成就了,这项工程以后在人类的历史上也赫赫有名,即便天上掉下什么东西叫所有的人类都灭绝,那铁路也会一直以某种形式存在下去几百年或者更久的时间,就像是古罗马时代的道路一样。
然而对于我们的同乡来说,他们得到什么了?几十万的华工,连名字都不会留下,即便铁路建成通车了,他们也不会受邀参加典礼,甚至以后也没机会坐火车在那铁道上通行一回。
就连那些鬼佬都说了,每一根枕木底下都有我们同胞的魂魄。
我当时感觉很痛苦,迷茫,回来之后我问师尊,我应该为那些华工做些什么?怎样帮助他们?
师尊跟我说,我应该关心的不是那些华工,或者说不能仅仅是几十万人,真正该叫我挂在心上的,是更多的人。
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叫那些鬼佬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下来,由我们来定义那全新的秩序。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付出了一切,包括那些成为昆仑力士的人,每一个人都尽了自己的责任。”
“原来如此。”
尹秀隐约明白了崂山道士的想法。
他似乎打算以一种更强力的手段,将外界的一切秩序或者说枷锁统统摧毁,建立全新的秩序。
而尹秀,则打算先从内部开始,将一切交给天下人来决定。
这自然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差别。
“你觉得,”夏毅问尹秀,“谁对谁错,或者说,谁更正确一点?”
“我不知道。”
尹秀挠挠脸,“我只是觉得,我得这么做下去,总比什么都不做,或者交由别人去做要好得多。”
“切!”
夏毅斜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神啊?还是说实际上你只是一个憧憬着叫自己变成英雄的人罢了。
你喜欢那些英雄故事和小说,喜欢看故事里的主角们建功立业,完成某件事情,拯救世界或者达成某项事业,成为救世主。
所以你也憧憬着这些东西,你也想成为救世主,即便不是为了叫万人敬仰你,崇拜你,也是为了满足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仅此而已。
你那幻想着成为英雄的梦,到底招来了多少灾难,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尹秀。”
尹秀并不感到生气,“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不,我当然不了解你,我只是知道了你的名字而已。”
夏毅微笑,“刚才那番话,我讲的也不是你,而是我,是我才对。
你看我的装束你就知道了,这是我从西部学回来的,防沙,防晒,并且轻便。
我想着有一天我像个探险家那样,能够发现那藏在沙漠里的黄金乡,又用里头的黄金来拯救世人,叫这个不用跟野狗抢食,那个不用为了一块馒头跟男人睡觉,这是我衷心希望,并且想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想法倒是一致。”
尹秀蹲了下来,两人的距离拉近一些。
“如果我跟你说,我也时刻想着叫别人有尊严地活着,能吃饱肚子,不用为了几块钱跪下,或者把女儿送去和别人睡觉,你信吗?”
“我信。”
夏毅将头靠在墙上,这样能叫他伤痕累累的背部稍微舒服一些。
“因为我说了,你和我实际上是一样的人,我们两个都渴望成为英雄,并且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梦而选择从各种困境之中活下去的。
你说即便我死了,你也可以得知信息对吧?
你这样说,不知怎么的,除了绝望之余,我还生出一些安心的感觉来。
因为我怕我就这么死了,其实很多的事情别人也就不知晓了,你能拘束我的魂魄的话,反而叫我对死亡这件事害怕不起来了。”
“你真的是个很怕寂寞的人啊。”
尹秀叹了口气,“你其实不怕死,但是很怕寂寞啊。”
“我都说了,我能清楚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然也可以知道我的想法了,这我不意外。”
夏毅又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
这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那位置有些发凉,随着他的呼吸,凉意逐渐走遍全身。
“要不你捎我一程?”夏毅这样问尹秀。
尹秀只是摇头。
已经没必要了,此刻对于夏毅来说是最舒服的死法了,体内快速流失的血液很快便会叫他陷入昏迷之中,继而停止呼吸。
还未等夏毅再说什么,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衰弱了下去,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
似乎是在询问,又像是呢喃,他低声道:“沙漠里的黄金乡,是真实存在的吗?”
尹秀起身,将夏毅已经冷透的尸体放到一边,又拿起一件衣服将他的脸盖好。
他倒死,也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