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我吧是我吧？” 衃一面替舞揉按着肩膀，一面殷切地问。 “再往右边一点……” 舞心安理得的指挥道，舒适地眯了眯凤眼。 “所以……” 衃充满暗示性的目光看向舞，与此同时，翘首以盼的还有聚众斗殴还没开始就被自家上神用缚神索捆成一团的朱雀与蓝霆门生。 舞摊了摊手，轻车熟路地打起了太极：“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儿吗？” 澹轻描淡写地付诸一笑，其余众人：“……” 总感觉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仔细想想又好像什么都不该知道…… “殿下！” 衃可劲敲着价值连城的千年梨木门扉： “中元庆典都快开始了！你换好衣裳了没？” 舞皱着眉头垂眸看去，那些听着衃的呼声的门生都屁颠屁颠地跑远了。 这只傻鸟……舞在心里暗骂一声，足尖一点便从十余米的阁楼上飞身一跃。 “哇！快看！天上有只扑棱扑棱的大白鹅在飞！” 一个朱雀门生指着半空中冯虚御风翩若惊鸿的舞，兴奋不已的冲身旁的蓝霆门生高喊道。 脚比眼快的蓝霆门生揪住那个朱雀门生往后连连挪了数步，瞬息便退居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带。 舞翩然而下，不顾朱雀门生近乎惊悚的目光中拂袖而去。 夜穹中，象征着仙都四大门派的烟花同时灿放，各门派的图腾一个赛一个的花样百出，满仙都的火树银花，舞却无心留恋。 澹今早不知为何忽然被凰神紧急召回，偏生是在他们早已约好一同出游的今天…… 舞有些郁闷地单手戴上了红眼鬼面，另一只手把玩着和她脸上那只是一对儿的青面獠牙的面具，颇为不满的撇了撇嘴。 也就只有你敢爽本公主的约了！ 舞弹了弹自己暗戳戳镶在青面獠牙上的红色小花，小声嘀咕道。 澹这块木头心思玲珑，却唯独对男女之事似乎一窍不通。饶是她屡次放下老脸主动邀约，澹总有一千一万种理由推辞。世人皆道女追男隔层纱，她对自己的姿色更是有十二分的了解，凡是见过她真容的男子就没有一个是不动心过的！就是再迟钝，这纱也该揭上一揭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澹却老神在在，一度叫她怀疑凰生，揽镜自顾无长策。好容易挨到他今日松了口，又被凰神召了回去…… 夜凉如水，想得入了神的舞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金陵江边。烟笼寒水，鳞浪层层的江面，俄而响起了轻缓而富有节奏的击水声。 江心一点，一叶天青色的小舟由远及近，不多时便袅袅娜娜地停靠在了岸边。 “姑娘可要过江？” 一个披着蓑衣的少女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笑盈盈的问道。 舞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左手，抬脚踏上了甲板。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金陵江江面，她撑着长满青苔的竹篙，娉婷袅娜地立于船头。 天青色的襦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江风拂面，青衣无痕，少女朱唇若血，皓齿轻启——是在哼唱着那首天界众神再熟悉不过的民间童谣…… “擎掌穹天兮，跫足伏地，涣睛璆以晖辉兮，罄丹晟汇滔涛……”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舞来了兴致，悄声将袖下的蓝霆孔雀翎收回，玩昧地看向这个宁可冒着被凤凰真火烧死永世不得超生的风险，也要用真身把她引上船的青衣厉鬼。 “姑娘可是好奇，奴家一个鬼界中人，为何要像凡界那些碌碌无为的无能之辈一般吟诵祖神？……” 少女一面微笑着，一面停了临近漩涡的小船，搁下竹篙两手交叠往面门上拱成凤凰展翅状，手过印堂，垂目低眉，身躯微躬，正是冲舞行了一个神域标准的大礼。 此揖名为凤凰点首，常为世人跪拜凰神发大愿所用。抬手的高度愈靠近印堂，愿力越强，实现祈愿时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能用上此揖者，必是在凰神神像前歃血为誓过的凤族信徒。敢用上此揖且将手越过印堂者，身上没个杀夫弑妻戮儿之宿仇都说不过去！ 诡异的是，照他们这种老家伙的活法，世人所无法释怀的血海深仇不过是漫长岁月长河里的小打小闹。待到几百年的浑浑噩噩蓦然回首，自然发现当初耿耿于怀的破事搁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因此她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儿值得这个鬼界中人违背本性与鬼族信仰，甘愿成为凤族信徒？ 舞抬头看看天幕圆月，心道这日月也并未同升呐！百般疑虑，于是又拿正眼瞧了这个厉鬼一眼： “总归不是一时兴起。” 厉鬼咯咯一笑，嘴角都快开裂到耳根子里： “嫱儿确实蓄谋已久，只因有一事需得公主出手相助……” 舞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管你蓄谋几许，本公主从不做亏本买卖，而你，能给我什么？” “他们，够不够？” 青衣厉鬼笑着抬起衣袖，苍白而尖锐的黑色指甲指向岸边。 风声止息，岸上鬼影涌动，岸边的男男女女恍然不觉，一盏盏水灯被浪潮悄无声息地推挤着，俨然无觉自己已被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