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冯茵辛客居明襄侯府, 墨遐到底还是搬出五皇子这个万年好使的大靠山,委婉地拒绝明襄侯命令他过夜的要求。 墨清根本就没和鸿钧书院请夜假,子时之前必须回鸿钧书院学舍。 见墨遐起身告辞, 墨清也跟着站起,拱手行礼:“父亲,孩儿也先回鸿钧书院了。” 明襄侯心中本来对墨遐和墨清也没多在意。 眼见留不住这对兄弟,又想着许久未和墨冯氏以及她的三个儿女闲话家常,再看二人, 便有些腻烦:“行了, 你们既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墨遐和墨清岂看不出明襄侯前后态度的转变? 墨遐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如何忽视明襄侯的厚此薄彼,也不恼,平和地对着明襄侯道:“父亲,孩儿告退。” 京城每月十五都不设宵禁。 这一天, 鱼龙游舞,星如棋落,所有小摊小贩在长长的街上摆出自己的摊子,穿着粗布麻衣, 此起彼伏吆喝叫卖。 万里千丈,都是墨遐最喜欢的人间烟火。 墨遐和墨清走在人群中,耳边落满嘈杂嗡嗡, 便是说话, 都要大声好些才能听得清楚。 墨遐背着手, 看着身侧的墨清,不自觉地代入大哥角色,在一片热闹中,扫兴地问起墨清的学业:“阿清, 你在鸿钧书院学得如何?夫子同窗可有捧高踩低,拉帮结派之人?” 墨清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见墨遐问起,很是认真地回话:“没有。夫子待我很好,同窗也都是和睦亲善。大家每日出了上课,便是探讨文章。这日子倒是比在侯府过得有趣的多。” 墨遐又问:“你可有和同窗透露你侯府公子的身份?” 墨清摇头:“二哥,我又不傻。我在地字院,同窗大多出身寒门。若是叫他们知晓了我的身份,免不得又是一阵孤立排挤。” “嗯。”墨遐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墨清:“你能这样想便最好不过。阿清,你自幼通透,只是不知随了谁的性格,又倔强,又冲动。在鸿钧书院,还是要收敛脾性,避免和天字院的争端。若真发生什么事,父亲可不会为我们做主。” 大梁鸿钧书院为国朝最高学府,沿承前朝,分设两院—— 天字院与地字院。 天字院大多为不学无术的高门子弟,靠着祖先荫蔽入了鸿钧书院,混个名声出来,便捐官入仕。 虽大部分都是些无实无权的小官,被清流鄙弃。然背靠家族,便是余生碌碌,也可保一世无忧。 如此乌烟瘴气之地,稍稍有些抱负理想的世家公子,都不会想着图天字院一时捷径,毁身后百年清名。 地字院则皆为梁朝各地考入鸿钧书院的书生。 既有挑灯苦读的寒门,也有废寝忘食的高门。 来日会试,八成进士皆出此地。 都说鸿钧书院是读书人的圣地,实际上真正的朝学之地,是鸿钧书院,地字院。 墨清向来知晓墨遐良苦用心,笑着看向墨遐,道:“二哥,当年你命令我,无论如何都要考入鸿钧书院,可不就是为了能够让我们兄弟脱离明襄侯府,摆脱父亲的掌控。地字院虽寒门居多,却皆为日后国之栋梁。这等实力,又岂是天字院比得上的?” “所以说你看得通透。”墨遐想起五皇子府暗卫带回来的有关鸿钧书院的鸡零狗碎的情报,就觉得特别搞笑,兴致勃勃地和墨清分享,“有些人,费劲巴拉的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通过了考试,却不愿入地字院,只想着巴结天字院的纨绔膏粱。这等不学无术之人,便是在家族也是不受重视,就算真的讨好他们,又有何用?他们自己见了长辈都是吓得腿肚子发软,难不成还指望靠着这点微薄的情谊,替他谋筹一个职位不成?” 墨清显然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睨着墨遐,半是承认地打趣:“二哥,你和弟弟说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说来,天字院的学生,无论做什么都是明火执仗,偶尔看着他们争锋相对,可比那些佛口蛇心之人,有趣多了。” 墨清身为不受重视的庶子,没有资格入宫做皇子伴读。 曾经墨遐,墨云阳,墨云朝坐在窗明几净的明鉴阁,听着当朝大儒授课时。墨清只能在鱼龙混杂的族学,事倍功半地自学四书五经,听着一位多年不第的举人,毫无章法,假大空泛地讲授。 因着此事,墨遐总觉得愧对墨清。每次旬假,大半时间都花在墨清身上。教其为人处世,传其为官之道。 这也导致,墨清性格随了墨遐十成。便是爱看热闹这点,都和墨遐一脉相传。 墨遐当然知道墨清有事没事就喜欢挑逗天字院一些并不胡作非为,甚至傻得有些可爱的富家子弟,闻言叮嘱:“你把握好分寸,切莫惹了不该惹的人。崔家陈家那几个,尤其要避开。” 十五的夜晚,总归是热闹至极的。 孩童高高举着撒着磷粉的纸扎玩偶,从大街小巷呼啸着飞驰而过,映着高楼不熄的烛火。 点点暖黄凝成金辉,明暗交织的京城,更显惊心动魄。 墨清自入了鸿钧书院,日日埋头苦读,不曾有半刻休息。难得出来,不免被这盛华天幕晃晕心神。 魂被勾去,魄被夺走。 墨遐难得和墨清见面,不着急回五皇子府,反而是陪着墨清一同在长街上悠悠地闲逛。 崔嫣葩不愧为京城的名人,都过去好几天了,街角巷子,茶楼酒馆依旧还流散着属于她的传说。 即便崔家派人制止打压,然这些说书人背后自是也有旁的家族撑腰支持,更何况人家也没指名道姓,这些话本子里的主角就是仙仪县君。 这等风口浪尖,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崔家便是再如何愤懑,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