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知道郭启林的身世,知道他打小没见过爸爸妈妈,说是那么一说,外人当一个背景故事听。
但是那时候身为孩子的他,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等等,记者忽然想起什么来。
他看过郭老师的视频,也是采访,但那个采访完全不一样。
显得骄傲神气,对自己的教育非常认可。
教育孩子必须要伤自尊,这么大的孩子,把他的自尊全部打掉,他就明白了,是因为我把他欺负够了,远比他出去之后让外人欺负他,我心里好受。
记者想起了这一段话,一开始她没觉得有什么错误,传统教育是这样,但郭启林从小就是留守儿童,被欺负的时候多了去。
甚至来说整个六岁都是这样。
如今见了亲爸爸,还要被欺负,还要受尽挫折教育,越想越难受。
这要是换做自己非疯了不可。
然而她抬头看郭启林,郭启林对面外人的表情永远不是愁眉苦脸。
哪怕诉说痛苦的回忆都显得轻松。
“之后我六岁了,突然有一个男的告诉我,我是你爸,很迷惘也很无措。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我跟我爸走在大街上我心里其实很开心。
因为我至少也是有爸爸的人了,甚至带着我去吃了一顿好吃的。
那时候很陌生,根本没有相处的经历,但我跟着他去哪我心里都特别踏实,他还会和我说他小时候在哪哪玩,在哪玩滑梯什么的。
坐公交车的时候,虽然也不能说是向别人展示这是我爸爸,但感觉差不多了。”
一段话,记者适当的问一下,“当时很陌生也能一直玩吗?”
“对,这是血缘关系里面的,哪怕我跟你只见过一面或者几面,但我依旧很放心,可过去燕京就彻底的不一样了。”
话音一转,郭启林表情几乎不变,但记者能清楚感受到情绪不一样,仿佛刚才是真的开心而露出的笑容,现在却是勉强配合镜头不让自己那么难受。
“家里面有很多孩子,不光我一个,还给我制定了许多许多的规矩。
那时候我特感觉,我是被他骗着过去的,很想回天津,却也不想没有爸爸,所以咬着牙在那边一直待着。
但是有时候小孩儿会因为一些个看似不大的事情难过,其实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其他的含义。
而如今和我爸他们朝夕相处的徒弟比起来,我确实是成为了一个客人。都知道我是谁,但具体你对这个家有多熟悉?我不熟悉啊,也不想熟悉。
毕竟没有自己的毛巾、没有自己的牙刷、没有自己的床、没有自己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去熟悉?”
“???”
访谈室里面有不少人。
不光记者,摄像、还有主编以及一两位编辑。
听到这里却莫名的不理解。
自己的儿子,不给准备单独的毛巾、牙刷,这些说的过去,可能忙。
但是没有自己的床、没有自己的房间。
完全不可思议。
一个父母再奇葩也不会不给亲儿子留床留房间吧,这到底是什么父母。
难不成也在郭得刚曾经采访的挫折教育里面,这么诡异吗?
要知道这是家啊,家里没有这些,还算什么家。
还不如一个宾馆。
记者楞了一会儿,实在不理解问题,只能继续开口。
“当时伱父亲说的话,把徒弟们当成碎片打,你是被挫成了粉末?这里面有什么具体例子吗?”
郭启林道出自己心中的话语,“小时候家里那么多孩子,你作为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你是不是会争宠?你是不是觉得就应该宠你一个人?”
记者点点头,别说他点头,主编等人都是。
他们那个年代不可能独生子女,不是独生子女,就能体会到这种状态。
“但不是,他不仅不宠我,什么事情还都给我搞特殊化,别人都好,你就不能好。
我印象很深刻,小时候他老说我爱哭,但他不明白我不是因为某一件事情哭。
打羽毛球摔倒了我哭,我为什么哭?因为我倒在地里没有人来扶我,我爸看都不看我一眼,然后我看着他跟他徒弟们还在打,玩得格外开心。
还比如说他让我吃菜,把白菜倒到我的碗里我哭,我不是因为把白菜倒碗里才哭,我是因为大家都有椅子坐,而我只能坐在楼梯上,一个人吃我不爱吃的饭。
还有别人看我小时候胖乎乎的可爱,送过来食品,他让别人都先吃,分到最后没有我的份,我看着他把空荡荡的盒子丢进垃圾桶,然后他们都在吃,我只能站在一旁看。
我想送给我的,我至少也有一口啊,但是我没有。
所以我觉得我难过,我觉得我哭。”
“”
“”
访谈室,整个搜虎新闻的人都沉默了,别说他想哭,就是他们放到这种处境也想哭。
这种区别对待,真是当亲儿子吗?
想想那场景,自己摔倒亲爸爸不管还和徒弟们玩得开心,又把孩子赶到一旁楼梯吃饭,甚至最后看着别人有东西吃,自己只能看着垃圾桶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