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名叫顾明达!”
“这个顾明达是哪里人?”
“我认识顾明达!是我们广安县的人,他也是第一场的头名!”
顾家人哪怕站在距离榜单很远的地方,此时也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动静。
张芸娘忍不住问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吗?我好像听到相公的名字了?”
柳小茹竖着耳朵,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后,紧接着满脸红光地返回,兴奋地对着张芸娘和妞妞喊道:“他们确实说的是姐夫的名字,姐夫是头名,真的是头名!姐姐是秀才娘子!我们妞妞是秀才家的小娘子!”
她这幅兴奋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还会以为要当秀才娘子的人是她呢。
张芸娘回过头来看向顾明达。
她和顾明达成婚十几年,她看着顾明达科举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一路的艰难与不易。
“相公,你真的考上了!”张芸娘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顾明达也许是失望太多次了,突然得知自己终于往前迈了一步,倒有种犹如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人群中此时挤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他的衣服上多了几道口子,脚上的鞋也少了一只。
但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又喊又跳:“我考上了!我是秀才了!我是秀才了!”
年轻人喊着喊着,忽然看到人群不远处站在那里双眼放空的顾明达,他赶忙停止胡乱蹦跶,站在原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后,向前走了几步,在顾明达面前停了下来。
这个兴奋到发疯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场考试和顾明达结保的郑琦,也是五人结保小队里,除了顾明达以外,唯二考上秀才的人。
“顾大哥,我考上秀才了,虽然是两百多名,比不上顾大哥是头名,但如今我总算可以回家,可以给父母一个交代了,这些年他们为了供我读书,引来兄嫂诸多不满……”
郑琦细数多年读书的辛苦,忍不住落下泪来。
“以后就算考不上举人,我也能开个私塾授课补贴家用,父母也不必跟着我受苦了。”
郑琦提起未来,眼睛中盛满憧憬。
秀才,和童生相比有了质的飞跃,这个仅仅是最低等的功名,就已经拥有了一年六亩地免租,和见官不跪的特权。
虽然外人都“穷秀才”地喊着,但秀才会穷是因为继续赶考导致,如果放弃向上考,随便怎么都能谋求一份不错的差事,能够保一家衣食无忧。
郑琦此时的模样,几乎是在场所有考上秀才之人的缩影。
顾明达虽然得了头名,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欢喜,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虽然没有打倒他,但却让他陷入了某种思想的死胡同里。
一方面不甘心放弃科考,一方面又隐隐觉得自己最终会考不上,什么都得不到。
此时终于考上秀才,他感觉像是垒在身前、禁锢他多年的高墙,忽然就倒塌了,他终于挣脱桎梏,打破无形的枷锁,可以往前一步,面对更加复杂的未来。
郑琦或许会放弃继续向上考,但顾明达却已经十分坚定。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野心,他爱护自己的家人,想要陪伴妻子,见证儿女的成长,但他也想去京城,想一展抱负,也想带着他们见识那个更广阔的未来。
顾明达回过头来,朝着身后望去。
顾昭和妞妞两个小朋友,此时正兴奋得大喊大叫。
“爹爹是头名,爹爹是头名!”
顾明达没有释放的疯劲,倒是两个孩子全都替他发了出来。
“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顾明达轻声对着妻子说道。
张芸娘一愣,问道:“你不和他们聚一聚吗?”
丈夫考上秀才,按理来说应该和其他同样考上秀才的考生聚一聚,也好联络感情。
顾明达却摇了摇头,说道:“与其和他们一起吹嘘喝酒,我更想回去陪着你们,再不济,能多看几页书都是好的。”
一旁的郑琦听到这话,原本想要邀人饮酒庆祝的心思忽然就按了下来,人家头名都要回去读书,他一个排名靠后的小秀才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郑琦当即拱手告辞,也没再答应其他秀才的邀约,脚步飞快地返回住处继续苦读。
几家欢喜几家愁,顾明达考上了,王耀祖却落榜了。
也许是考前与柳小茹和离的事严重影响心态,原本应该以吊车尾考上的王耀祖,这次考试时全程都心绪不宁,勉强进了第二场考试,却惨遭被刷,他在衙门口的榜单上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不可能,不可能,我应该能考上的,我应该能考上……”王耀祖喃喃自语。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引来旁边一个同样落榜的书生的嘲讽。
“你觉得你应该能考上,我还觉得我应该能考上呢!你怎么不说主考官是你爹呢,你想怎样就怎样!”
王耀祖听到这话,心中气愤,忍不住想要反驳,可他抬头望去,只见这个嘲讽的书生出奇的壮实,身高九尺,肩宽体壮。
他连柳小茹都打不过,大概率也打不过眼前这个铁汉书生,只能悻悻地看了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