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在一栋超级豪华典雅的大别墅内,保姆厨师们从厨房到餐厅来来往往地碌着,可偌大的餐厅里那佳肴满布的餐桌前却仅仅只有两个人。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住上一段时间好了……”似叮嘱又似请求般的语速缓慢而淡然,说话者是一位年长的男人,他的两鬓头发已有些花白,那常年浸透了悲伤的双眸此刻正勉强透出一丝丝安慰。
坐在长者对面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一眼看去不过二十出头而已,但他的神情里的悲伤也一样老练,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同样是被痛苦折磨了不知几何的悲伤底色。任由长者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他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只低头盯着面前早就摆好的餐具。
“你说回来参加同学婚礼?”年长者语气亲切问着,停顿两秒后,又似不期待回答地又接着自说自话道,“转眼间你们这群孩子都已经到结婚的年龄了,我也老了。”生怕话落在地上似的,他着急地又开启下一个话题,“我听你二叔说你那本书马上就要拍成电视剧了,很不错。”
“书,呵,你说书?”年轻男人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他猛地眼帘一抬,目光炯然如箭,言语讥讽地说道,“明明是一无所知,却又假装关心,真是虚伪又可笑!”
年长者眉头紧锁,嘴巴欲张又合,似乎是想要辩解些什么,但犹豫片刻后,只长长叹了口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斌斌……”年长者似乎试图想要打破这让人难堪的僵局,脱口而出的称呼比以往要亲密许多。以前妻子还在世时,大多数都是像这样呼喊他们的儿子方炎斌叫斌斌,而他则多称呼儿子为文斌。
“不许这样叫我,不许!”方炎斌发疯似地冲着父亲方书彦大吼,双手狰狞成拳状,脱口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哐哐的砸桌声。
“我——,你这——”方书彦怔怔地看着怒火滔天的儿子,良久的沉默后,只叹息般地答应了一句,“好。”
方炎斌的火气似乎随之消散了,转瞬间他便恢复了平静。
午餐时间依然持续着,父子二人半天能偶尔动一下筷子。
“你母亲走后,你便辍学走了。”每个字,方书彦说得都极慢,生怕再一不小心惹着儿子,“不想上就不上吧,我知道你伤心,不怪你。”
方炎斌没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强忍住了怒火。
儿子总算愿意听自己讲话了,方书彦心底一阵暖意袭来,可随之而来还有滚滚翻腾的悔意,他红着眼眶忏悔地说:“我知道是我错了,错得离谱!当初要不是我一直跟你母亲冷战,或许她就不会出车祸了,哪怕我稍微耐心些,关心她——”猛烈的悲伤与愧疚如浪般狂袭而来,打得他无从招架,戛然住嘴。
回忆起心中那个已经永远离开的人,父子俩人一个比一个痛苦,谁也再无余力去争辩些什么,沉默再一次在餐桌前蔓延着。
虚无缥缈却实实在在的痛苦让人缺氧,方书彦迫不及待地找寻张口呼吸,慌不择路般随口扯了个话题道:“炎斌,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靖童——”
“什么?!”方炎斌感觉当头被狠狠打了一棒子,一时间舌头跟嘴巴一同失忆而互不相识了,“你……知……道?”等稍稍回神时,他双眼里的迷茫化作质疑,“你竟然知道?”当一切的记忆不在觉间串联成片又绘成完整图画的瞬间,愤怒、屈辱与难以置信便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每一个细胞。
“你……怎么……”方书彦看着满脸涨红且额头青筋尽显的儿子,眼底满是担心。
“你既然知道……”方炎斌像是无法呼吸了似的胸口急剧地鼓动着,突然间他噌地起身,目眦尽裂地瞪着眼,以一种近乎审判的语气逼问道,“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非要……非要那个样子?”
“我——,对不起。”当时方书彦觉得以陆靖童的身份和地位配不上自己儿子,也深知陆靖童是个懂分寸知感恩的好孩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在妻子去世后半年多,才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了陆靖童的悲剧。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没有装聋作哑任其发展,或许陆靖童就不会遇人不淑,也或许那年轻的生命就不会戛然而止……,只是一切都已是既成的结果,一切已然追悔莫及。而此时,他除了后悔也别无他法,只能无用且无力地深深的惋惜道:“靖童是个好女孩,她不该是那种结果啊。”
方炎斌面如死灰,茫然望去,目光扫向对方那毫无悔意却惺惺作态的脸庞,丛生的怒火及恨意顿时爆发,他再不愿再继续假装平静,不愿再继续面对这样一个虚伪残酷的冷血怪物,毫不掩饰地大声怒斥道:“你怎么能这样龌龊,我是你儿子吗?我妈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虚伪下作的小人,恶心虚伪冷血的怪物,像你这种人才应该被车撞死,你就应该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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