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一地碎蝶中,一直紧绷的背终于垮了下来,伏在?地上,手?抓着?这?些困了自己多年的碎片,埋下头去,哭得一塌糊涂。
……
戚凤阳身?上只留了够三天住宿的钱,她得想?法子赶紧挣钱才是,可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除了风月场,去哪挣这?么多钱?
她出去找了一下午工作,只有个饭店愿意收她做打扫的伙计,月薪一块大洋,照这?算下去,她不?吃不?喝干到死,都还?不?了李香庭的钱。
晚上,她回到旅馆,买了个馒头充饥,边吃边提笔画画,将那副未完成的作品收尾,才精疲力尽地躺下休息会。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敲响,戚凤阳昏昏沉沉地起身?开门,看清来人后瞬间清醒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李香庭抬手?,提了个黄皮纸包着?的甜品,“顺便带点吃的。”
“谢谢,我不?饿,很晚了,请回吧。”戚凤阳直接关上门,“少?爷以后别来了,对你我都好。”
李香庭面对着?冰冷的门,轻叹口气:“我放在?门口了,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栗子糕,记得吃。”
里面没?有回应。
“那我走了,你保重,早点休息。”
还?是没?回应。
戚凤阳站在?里头,直到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身?体倚靠到门上,缓慢地瘫坐下去。
好像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了出去,她好想?接下它,像从前那样,高兴地对他说谢谢,可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过去的自己虽出身?低微,但?仍为清白之身?,现如今……怎配觊觎那分毫的甜美。
回不?去了。
……
戚凤阳明白李香庭的脾性,他定会再来。门口的栗子糕没?有吃,也?许当李香庭看到它原封不?动地待在?门外,就不?会再送了。
第二天傍晚,果真如她所料,李香庭又?来了,还?带了些书籍和画笔,一并整齐地摆放在?门口。他拾起昨天的糕点,对一门之隔的人说道:“给?你带了点书,还?有绿豆糕。”
走廊一阵安静。
“再见。”李香庭提着?东西转身?,刚要下楼,身?后的门开了。
他立马回头,见戚凤阳穿了条灰裙子,披着?黑色披肩,疏离地看着?自己:“别再送了,我不?喜欢这?个。”
“你以前很喜欢。”
“人都是会变得,就像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人了。”
“不?是,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变。”
“少?爷,别再自我欺骗了,认清事实吧,”她自嘲地笑了声,“我就是个风尘女子,别再跟我有瓜葛,辱了你的名声。时间不?早了,我等会还?要接客。”
李香庭一听这?话,勃然变色:“你已经是自由身?,不?用再做这?些!”
“少?爷自小衣食无忧,伺候的人无数,想?要什么有什么,一撒手?便是成百上千,不?知我们穷苦之人最首要的问题是活着?。不?接客,我哪来的钱,我又?不?是神?仙,不?吃不?喝。”
“我帮你。”
“少?爷别说玩笑话了,我还?欠着?您大笔的钱,”戚凤阳太了解他,咬了下牙,狠心道:“您就算把我翻来覆去睡个几万次,日日夜夜毫不?停歇,我都还?不?清您的恩情。”
“阿阳!”
“少?爷!”戚凤阳眸光剧烈地颤动,“别再来了,您请回,不?送。”
门重重地被关上。
“彭”一声,震到他的心底。
……
李香庭随便找个铺子喝了点酒,店家要打烊,才离开。
他在?巴黎时常流连酒馆,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喝酒畅聊,回国后也?常同朋友相聚,虽长着?一张不?会喝酒的脸,酒量却?抵得上两三个大汉。这?么多年,他只喝醉过三次,今日受情绪影响,多灌两瓶,酩酊大醉,路都摸不?清,倒在?街头就睡了过去。
街边溜跶的流浪汉路过,见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着?,上前试探一声:“欸。”见人不?动,他又?上脚踢了两下:“醒醒,下雨了。”
下的哪门子雨。
流浪汉见他不?省人事,环顾四周,趁当下无人,麻利地卸下他的手?表,抽出皮带,连鞋袜都脱了去。抱着?一堆宝贝高兴地溜走,边跑边念叨着?:“发财喽。”
李香庭是被人叫醒的,眼一睁,光刺得眼疼,他用手?遮挡,只见周围一群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叫醒他的男人说:“这?是我的摊位,麻烦去那边睡。”
“不?好意思。”李香庭欲起身?,才发现自己皮带和鞋都没?了,他羞口羞脚地攥紧裤子,忽然一只握住绳子的小手?伸了过来。
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给?你绑裤子。”
李香庭接过这?条不?太干净的麻绳,道了句“谢谢”,他将绳子系在?裤腰上,再看过去,小男孩站在?远处一条巷子口望着?自己。
李香庭觉得他似乎有事情。
小男孩见他过来,继续往巷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