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地活着,撑住最后一口气,陪他们守着这千年古寺,为百姓与国运祈福。
深夜,李香庭从办公?室回到寮房,简单洗漱后,便?坐到书桌前看看书。
陈今今留在这里和曾经用过的少许东西都被他拿到自己?房间了,她?留下的那?本书里夹了三张照片,是很久前的一个?雪夜拍的。
李香庭拿出照片,看着自己?堆的雪人后肆意欢笑的明尽,手指摩挲他的脸颊,深压于心的痛苦又?被尽数抽了出来。
屋外寒风瑟瑟,李香庭推开窗,望向花坛,仿佛看到一年前的自己?、明尽、今今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耳边萦绕着曾经的笑语,可他明白,不能一直沉溺于痛苦与过去,总归要往前看的。
李香庭将照片放回去,拿出纸笔,继续写论文。
他没?有关窗,想听听风声。
夜半更深,烛光摇曳,清瘦的身影落在墙上,不停晃动?。
忽然,面前的字迹湿晕一片。
李香庭往窗外望去,只见远方层林尽染,世?间一片洁白。
下雪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泛起一阵波澜,他抬手,接过飘进来的一片白雪。
它静静落在掌心,久久未化。
李香庭眼眶微热。
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还是,你从未离开?
化作?了这世?间的风、云、雨、雪,化作?了一片落叶、一只飞鸟,化作?了清晨树梢上的寒露、空中的一片云雾……一直守着我们。
李香庭蜷起手指,让掌心的温度融化干净的雪粒,再抬眸,望向弥漫的雪雾。
好像看到无数个?小小的、大?大?的他。
明尽啊,你辛苦了。
远离凡尘,去你的一方净土吧。
……
这大?半个?月,陈今今一直在鼓楼医院当护士,她?从八月开始跟随军队,至今已近五个?月,在医疗队学了不少战地救护技能。
此刻的南京城到处血海尸山,她?虽在安全区内,但日本兵隔山差五就闯入作?恶,每天都有杀人、强.奸事件发生。
除了在医院拍摄遭日军凌虐的伤患,陈今今还多次跟救护车出去救人回来,藉机冒险拍照,留下日军屠杀百姓的证据。
但如今南京城被封锁,消息闭塞,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日军到处设关卡,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别提将这些?照片送出去。
陈今今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它们还未被曝光出去就被毁灭。
深夜三点二?十。
陈今今同三位女护士和一位美国内科男医生值班。
楼下忽然一阵喧哗躁动?。
日本兵来得悄无声息,连车轮声都没?有,像幽灵一样出现,无论对错,把几个?年轻男病患给拉出去毙了,扬言他们是窝藏进医院的中国军人。
两个?日本兵鬼鬼祟祟从后门闯入,要把病床上的两位妇女带走?。
陈今今跟着德思医生下楼,拦在病患面前,她?在日本居住多年,讲了一口流利的日语,又?赴美留学,精通中日英三种语言,做起翻译轻轻松松。
德思医生严肃地对两个?日本兵说了几句话。
陈今今翻译道:“你们这样是违反国际条约的!昨日拉贝先生已与贵方领导交涉过,严令士兵停止在鼓楼医院的强.奸行为,禁止带走?鼓楼医院里的护士和病患,请你们离开,不要伤害我的病人!”
她?的日语连日本人都分辨不出口音,乍一听,还以为是日本女人,日本兵伸手想摘她?的口罩:“你是日本人?”
陈今今退后一步,严肃道:“我是中国人!”
日本兵见美国医生在旁,这个?女人气势汹汹的,又?熟练日语,干脆放过这里的妇女,只抢了点食物走?。
这种突袭情况太常见,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紧绷的状态和随时应对各种危险和棘手的事情,他们虽没?带走?女人,却?杀了四个?无辜的男病患,其中一个?已有七十高龄。
跟日本兵根本毫无道理与章法可讲,他们残暴不仁、泯灭人性,畜生都不如!陈今今从前就很讨厌日本那?根深蒂固、从小培养起的军国主义教育,到如今,对这个?丧心病狂的民族已是彻底恨透了。
暴雨后的平静仍充斥着未知的恐惧。
人们睡着了,又?没?睡着。
醒的人在发抖,梦里的人在魇语。
没?有一个?是完全放松的。
陈今今帮几个?病患换好药,回到药房,杵在配药桌前,双手撑住桌面无力地站着。
左边的小门开了,一位护士走?进来,到她?旁边配药。
陈今今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对方低着头,“嗯”了一声。
陈今今见她?手指受伤,指甲都断了,拽过她?的手,用酒精消毒:“怎么?搞的?”见她?不说话,陈今今挥了挥手,叫她?的名?字:“晚之。”
护士眼眸低垂,沉默片刻,轻轻眨了下眼:“我的挚友死?了。”
陈今今手顿住:“抱歉。”
两人皆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