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川生隙
朝廷欲图两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无论是唐昭宗,还是李茂贞,染指两川的策略永远是逐个击破。一定要对两川挑拨离间,让东、西二川内斗。一旦两川联合起来,一致对外,那么凭借巴蜀易守难攻的地势,第三者很难插足其中。
如今,西川孟知祥与东川董璋的关系并不融洽。
首先,两家存在激烈的市场竞争。双方为争夺盐利而不断爆发武装冲突,据史料记载,东川地盘虽小,却有460口盐井而地盘广大的西川,则只有区区13口。东川的食盐产量直接秒杀西川。
在产量上拥有绝对优势的董璋,又制定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鼓励商贩购买东川食盐,再贩卖到西川,对西川进行食盐倾销。
董璋的行为严重破坏了西川地区的经济秩序,西川的财富源源不断流向东川。
而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局限于财富外流,食盐不是一般的商品,它是一种国家战略资源,是任何人都离不开的必需品、消耗品,事关民生和政权命脉。东川如果控制了西川的食盐市场,就等于握住了西川的命根子。日后,但凡东川在食盐上有所风吹草动,都会引发西川的狂风巨浪。
“两白一黑”足以扼杀一个政权。东川利用食盐颠覆西川,也不是危言耸听。
孟知祥为此头疼不已,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地方保护,设置贸易壁垒,简单说:加税。
孟知祥在海关设置层层关卡,对进口的食盐课以重税,直接啃掉了盐贩子的全部利润。一年之内,居然收缴了七万贯盐税。很快,因无利可图,商人们也就不再前往东川犯盐。
高关税,通常会受到境内百姓的质疑和谩骂,殊不知,针对某些特定商品征收高额关税,不仅仅是保护本地民族企业这么简单,直观的关税背后,是无形的金融秩序,是一个政权真正的命脉。
如果境外资本在原材料、生产技术、金融服务等各方面都占据了绝对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放弃高关税,将无异于自杀。好比把一个没有经过任何格斗训练的人推上擂台,而他的对手却是泰森。
所谓的“规则”,必须建立在信息对称的前提上。拥有460口盐井的东川,对仅有13口盐井的西川叫嚣什么市场经济、买卖自由、取消贸易壁垒……就是不公平。
之前很多公知批评我国的高关税,尤其爱拿汽车为例。这些人,如果不是愚昧无知,就是别有用心。
大幅度提高关税,这一招简单粗暴,行之有效。孟知祥快速地解决掉了食盐对西川带来的巨大隐患。
当遂州武信军出现空当的时候,西川孟知祥又横穿东川辖境,抢走了东川的嘴边肉,让东川董璋吃哑巴亏。
以盐利为核心,围绕两川地区霸权,西川孟知祥与东川董璋之间的矛盾愈发不可调和,边境冲突不断升级,双方大搞军备竞赛,随时可能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两川之间的不睦,原本是朝廷插手两川事务的绝佳契机,可以驾虎驱狼,各个击破,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急功近利的安重诲却急于求成,打算把两川一勺烩,把两川同时当做假想敌,同步进行着战争部署。
除了上述针对东川董璋的部署外,安重诲还对西川做了类似的部署:
先是利用人事调动,在两川内部加楔子。例如把让武虔裕出任绵州刺史,安重诲把自己的亲信安排进两川各辖州,包括把夏鲁奇任命为遂州武信军节度使,先前孟知祥表奏自己的部将李敬周做留后,如今真的留在了后边,朝廷空降了一个节度使
这些楔子一方面是要监视两川情况,例如李仁矩,他对董璋恨之入骨,不惜捕风捉影、甚至空穴来风编造一些所谓的“董璋谋反”的罪状另一方面,则是做好武力讨川的准备,例如夏鲁奇,到任后,立即着手整修遂州城防工事,训练士卒、制造武器铠甲
至于朝廷的军队渗透,安重诲更是绞尽脑汁。他为赴任两川的亲信们都准备了警卫部队牙军,视其所至州县选择牙军规模,多的有两三千人,少的也不下五百人,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勇将。以“牙军”的身份作掩护,最大程度地减少对两川的刺激。
安重诲向两川渗透军队的做法,与淮南严可求向虔州的渗透有相似之处。唯一的不同,就是安重诲是“一次成型”,而严可求是“近景魔术”。
严可求每次派驻来的部队的数量都是在常规、惯例之内的合理人数,虔州人就很自然地认为他们是正常换防、轮训。奥妙就在于走的人数总比来的人数要少,每次都能留下若干军队,日深月久,严可求终于在虔州军民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大部队的集结。
相比于严可求的不漏声色,安重诲的做法简直就可以说是招摇过市,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话。
朝廷增大了两川地区的军事投入,还要努力挤榨两川的战争能量。例如先前借荆南战事,命令西川负责夔州驻军的粮草供应。随着夔州的收复,孟知祥与前线毛重威合演了一出双簧,撤回了三千特遣军,但为了顾及朝廷颜面,粮草的补给一直持续。
这时候,孟知祥上疏朝廷,“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实在供应不起了,请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