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的版图像一条带鱼,沿着长江呈长条形分布,东西长而南北狭窄,而且东西的长度还是刚刚被讹诈到手的五州之地撑起来的,其核心区域仅仅是江陵府这一座孤城而已,是名副其实的弹丸之地,根本不具备任何战略纵深,一旦开战就是江陵保卫战。
面对汹汹而来的三路大军,高季昌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同时向东面的淮南紧急求援。
荆南地区卑湿水热,且遭遇连绵不断的暴雨,平荆部队的后勤补给跟不上,官兵大量染病,连总司令刘训也一病不起;而东川董璋彼时也有割据之心,故而并未出兵;马殷派大将许德勋进驻岳州,联络刘训,相约南北夹攻江陵府,并表示愿意赠送弓箭铠甲等装备,然而却迟迟不见送来。
平荆战争的开局对后唐极为不利。
李嗣源于是派枢密使孔循来前线视察,评估战争的可行性。
这就有意思了,高季昌、董璋、孔循都是朱温养子朱友让的养子,平荆战争成了三个孙子的家务事。
孔循抵达江陵城下,随后对江陵城展开了激烈的进攻,无果。于是,孔循派使节入城劝降。
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休想再谈判桌上得到。如果孔循的进攻取得一定的成果,对城中造成了一定的威慑,自然可以通过谈判来进行政治套现;怎能在军事攻伐失利的情况下让对方投降呢?孔循真的是无计可施,也真的是异想天开。
高季昌果然以十分傲慢的态度一口回绝。有能耐就打进来;没能耐就滚蛋。少跟老子废话。
孔循无奈,只得将前线战况如实上报中央。
李嗣源给潭州马殷送来一万套夏季军装,又给马殷赠送鞍马玉带等物品,请他务必资助前线粮草辎重,以助军需。
马殷照单全收,表示自己会尽力而为,但是——这里发大水啦、道路不通啦、淮南援军抵达啦、战事胶着啦……总之,以各种理由推脱,最终也没有支援一粒粮食。
李嗣源实在耗不起了,于5月20日下令撤兵,草草结束了这场平荆战争。
马殷派史光宪到洛阳进贡,李嗣源回赠宝马十匹、美女两人。史光宪带着宝马美女回归途中,被高季昌掠夺。
高季昌专业劫道三十年。将史光宪扣为人质,把宝马美女转送淮南,表示自己绝唐归吴,举荆南全境向淮南归附。
淮南方面的权臣徐温保持了冷静的头脑,认为荆南靠近洛阳而远离淮南,后唐袭之易,而淮南远溯救之难,而一旦接受了高季昌的称臣,就等于被他拖下水,绑在了荆南的战车上,荆南四战之地,救之则失军事,不救则失政治,所以……徐温将高季昌的礼物照单全收,然后拒绝接受荆南的称臣归附。
这是“高赖子”高季昌第一次被别人耍无赖。流氓遇流氓,针尖对麦芒。
在这场平荆战争中,只有夔州刺史西方邺传来了好消息,他一口气收复了夔、忠、万三州,把荆南这条带鱼一切为二。李嗣源随即划拨这三州为宁江军,以夔州为总部,以西方邺为节度使。
平荆战争打得实在太窝囊,李嗣源怒气不解,于是诏令前宰相豆卢革、韦说自杀,追究他们赞成割地的责任;刘训被贬为檀州刺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荆南者无赖。
马殷派使节到洛阳请建行台。行台,即中央在地方设置的能够代表中央发号施令的机构。一般来说,行台的设置是独立建国的前奏。地方军政一把手主动请求在自己辖境设置行台,就等于向中央婉转地表示自己要独立了。
这就是马殷的趁火打劫了,既然李嗣源连一个小小的荆南都无法搞定,那就更不要提跨过荆南远征潭州了。马殷抓住时机,敲李嗣源的竹杠。
“马殷同志劳苦功高,仅设行台,不足以表达怀柔之情、抚慰之恩,这样吧,干脆册封马殷同志为楚国王,光明正大地封邦建国、设置文武百官。”李嗣源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天成二年(927)8月,后唐册礼使抵达潭州,楚王马殷正式建立楚国,史称“南楚”(“十国”之一)。南楚政权是中央王朝册封的合法政权,与之前自立的南汉、南吴(淮南)等非法割据政权有着本质的区别。
此战之后,高季昌加紧修筑城防工事,增修内城,在内城东门建江汉楼,在当阳县屯驻大军,取名曰“荆门军”,以加强荆南的战略纵深。做好了迎接下一次战争的准备。
战争在半年后再次打响,这一次高季昌面临的敌人是新生的南楚马殷。
在上一次的平荆战争中,马殷消极应对,持观望态度,主要原因是不愿为李嗣源火中取栗。这一次,马殷要独吞战果。
马殷派大将袁诠挂帅、王环为副、儿子马希瞻为监军,出动水面部队逆流而上,入境荆南;自己则亲赴荆楚边境的岳州,为大军做接应。
岳州位于潭州以北,扼制了洞庭湖与长江连接的要道,地处南楚、荆南、淮南、后唐的四个势力范围交界处,控制长江水面,地理位置及其重要。马殷亲自坐镇岳州,进可以支援袁诠的入荆部队,退可以保守南楚边境,还可以阻击逆流来援的淮南援军。
从后来的记载中可以看出,马殷此次的战略意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