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帝治国】
李从珂轻松坐上了皇帝宝座,却坐得不轻松。
两大难题摆在他的面前:缺钱,弱宣称。
李从珂时期的一切操作,也全都围绕着这两个核心问题开展。
钱的问题很好理解,虽然解决起来存在一定的困难,但解决的方向是明确的,所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分析起来也很好入手,稍后会有详述。
后一个问题才是探究李从珂朝廷的金钥匙。李从珂的夺权之路非常像李嗣源的翻版,对比之下,我们很容易理解李从珂现在的处境。
如果我们把格局放大、把视野拓宽,会发现李从珂延续的不是李从厚,也不是李嗣源,而是李存勖。换句话说,后唐从始至终都没能解决掉那个最基本的矛盾:藩镇势力。
当然,这句话有些马后炮了,因为终其五代,都没能解决掉,藩镇割据贯穿五代十国。五代君王如果处于强势地位,且有一定的谋略,也会在乱世中营造一个相对平和、稳定且繁荣的小盛世。如果处于弱势,那么就要靠更强大的谋略来平衡各个利益集团,维系政治生态平衡。
李从珂将会怎么做?
当务之急,显然是解决钱的问题。
李从珂从凤翔出发时,曾向将士们许诺:只要进入洛阳,每人赏钱一百贯!
都说钱是王八蛋,可长得真好看。史籍记载说李从珂“轻财好施”,不当散财童子,谁会背负叛徒的骂名追随你?都是被逼的。
然而当李从珂找主管财务(三司使)的王玫一问,才发现国库里的黄金不到三万两、绸缎也不到三万匹,根本不够兑现李从珂的承诺。
如果国库有那么多钱的话,李从厚就不会被轻易赶走了。
没有钱,这帮军士又该哗变造反了!李从珂急了,于是照方抓药,像对待凤翔、长安那样对待洛阳,搜刮百姓,强行逼迫百姓“自愿”捐款,帮朝廷渡过难关。
几天下来,征收了几万贯,还是不够填补窟窿的。怎么办?征税!
李从珂下令征收“房产税”(税间架),这是唐德宗年间设置的一种税目,凡是百姓的住房,无论是刚需自住还是租住,无论是居住还是用于生产经营,都要向政府缴税。李从珂的这次让百姓预缴未来五个月的税。
朝廷高压催收,盘剥搜刮,把缴不出钱的人关进监狱,严刑拷打。有些穷苦的百姓被逼得投井、上吊,自杀者比比皆是。当官兵走在街上时,经常遭到百姓们的围堵、谩骂。
国库用光了,百姓榨干了最后一滴血,各道的贡赋耗光了,连曹太后、王德妃也不得不变卖首饰珍玩……还是不够。
李从珂几近绝望。
这天晚上,他的亲信李专美值夜班,李从珂跟他促膝长谈,聊起了眼下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解决钱的问题,思路无非两条:开源,节流。
如今第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就只能在第二条路上下心思。于是,李专美给李从珂出了一个主意,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字:赖账。当老赖,凭本事赊的账,为什么要还?
李专美建议,别管窟窿有多大了,反正手里就这些钱了,爱要不要。
4月23日,李从珂下诏:从凤翔就投降归顺的将士,自杨思权、尹晖以下,按照级别颁赏,其中杨思权、尹晖每人赏赐骏马两匹、骆驼一只、钱七十贯,士兵每人赏赐钱二十贯;在洛阳投降的,每人十贯钱。
诏令一经下达,军士们大失所望,还编了一句歌谣表达不满情绪:“赶走菩萨奴,迎来铁公鸡。”李从厚的小名叫“菩萨奴”。
无论如何,钱的问题算是勉勉强强糊弄过去了。另一个核心问题——政治,才是李从珂最伤脑筋的。
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进一步的拆分,理清思路:
一,李从珂需要使自己的政权合法化,为登基称帝寻找法理依据。
1,寄喻天意
1.1据说,李从珂坐镇凤翔时,凤翔有位叫张蒙的瞎子,自称能掐会算,颇知天数气运,还说自己是太白山神的弟子,很有道行,李从珂的幕僚房暠(音同“号”)很相信他说的话。一天,房暠邀请张蒙到帅府中玩耍,张蒙刚进帅府,就听到了李从珂在里面说话的声音,顿时大为惊骇,说道:“非人臣也!”
房暠于是问他何出此言,张蒙故弄玄虚,说了一段偈言:“三珠并一珠,驴马没人驱,岁月甲庚午,中兴戊己土。”
“啥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长兴四年(933)5月,府衙的多道门无故自动,众人颇为惊骇,莫非府里闹鬼?于是李从珂派房暠向高人张蒙请教。
张蒙说道:“别怕,不出三日,就有好事。”
当天晚上,洛阳方面就派来使节,诏封李从珂为“潞王”。
不多久之后,又令李从珂移镇河东。李从珂大为恐惧,于是再问高人张蒙,张蒙神色轻松,“放心,大王保证没事儿。”
等王思同等大军兵临城下,李从珂又急急责问之。
张蒙泰然自若,说道:“大王是要当天子的,这些朝廷的兵是来迎接天子的。如果不信,可以把我唯一的儿子扣为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