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辽史》的原文记载,耶律屋质是临时找使节借的“筹”,也就是上文所言的“笏板”,一言不合,“掷筹而退”,随后老太后“乃索筹一”,耶律阮“亦取筹而执”。
这个“筹”究竟长什么样?有人认为是两块儿,当时祖孙俩各捡一部分,也有人认为是耶律屋质将“筹”摔碎,还有观点认为祖孙俩是合捧一个。无所谓细节如何,总之,这是一幅极具历史意义的插画:
画面居中偏右,耶律屋质满面怒容,身子向右,脸却朝身后(也就是画面左方)微微偏转,倒背双手,做拂袖而出之状;他的身后,也就是画面正中间,一老一少,泪流满面的祖孙俩共同捧着一面笏板,毕恭毕敬地递向耶律屋质;周围一圈文臣武将,全都掩面嚎啕,大哭不止。
插画的标题就叫“横渡之约”。
祖孙俩就内战的性质达成了一致,明确表态,要通过对话的方式解决争端。
述律太后毕竟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耶律屋质这家伙玩儿了一手偷梁换柱。矛盾的本质从来都不是打不打内战的问题,而是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耶律屋质看似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实际上没有解决任何实质性问题。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呀。抛开你讲话的内容,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
所以述律太后追问耶律屋质,“我同意的是解决矛盾的方式,没说同意让这孙子当皇帝。你这个仲裁人来说说,到底由谁当皇帝?”
情也煽了,泪也流了,问题又回到起点了。
耶律屋质豁出去了,“太后若授永康王,顺天合人,复何疑?”支持耶律阮。
此话一出,没等述律太后发作,旁边一人跳出来,大声喝道:“有我在,这小子就不行!”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耶律李胡。他一直陪在述律太后身边,不过一直轮不到他发言,他只能默默地旁听,现在听到宣判结果,大为不满,当庭表示不服、上诉。
耶律屋质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礼有世嫡,不传诸弟。再说了,当初立嗣圣(耶律德光),为今天的祸事埋下了伏笔,同样的错误还要犯两次吗?再说了,您比二哥差远了!您暴戾残忍,众人既恐惧又怨恨,万口一辞,坚决反对您登基,这就是民心所向。您的口碑如何,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吗?”
转而又对述律太后说道:“耶律李胡、耶律阮,都是您的亲生骨肉,无论谁当皇帝,皇位都是在自己的血脉子孙手中,让耶律阮登基,又有何不可以的呢?希望太后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同意耶律阮登基。”
耶律李胡还想再争辩,述律太后一摆手,示意他闭嘴。述律太后长叹一声,对爱子耶律李胡说道:“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
耶律李胡因其残暴嗜杀,引得满朝文武、公卿勋贵一致反对他登基称帝,但是“太后党”陷入众叛亲离窘境的锅,也不能完全由他来承担,述律太后也出力不少。
在谈判间隙,述律太后与“世宗党”的部分骨干成员交换过意见,说通俗些,就是想对他们进行策反,让他们重新站在自己这边。
比如耶律安抟。与其他“世宗党”骨干不同的是,耶律安抟原本不在南下的队伍中,如果说其他人是“畏罪归附”的话,那么耶律安抟就属于“自投罗网”了,主动从京师投奔到镇州,还帮耶律阮散播耶律李胡病逝的谣言。
述律太后质问他道:“我哪里惹着你了,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耶律安抟的目露凶光,愤怒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耶律安抟的父亲是耶律迭里,自幼体弱多病,耶律阿保机对他厚加抚育,后来担任“惕隐”,跟随耶律阿保机东荡西杀,讨伐阻卜、党项有功,因功升迁为南院夷里堇,跟随耶律阿保机征讨渤海国,立功无数。
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太后临朝称制,引起契丹贵族们的普遍反对,耶律迭里就是其中之一。他建议应该遵从嫡长子继承制,由太祖长子耶律倍即位。
耶律迭里说话是相当又分量的,他的爷爷是耶律阿保机的亲二大爷,他现在的身份是南院夷里堇,又刚刚在吞并渤海国的战争中立有大功。而他公然反对述律太后,反对耶律德光登基。
前文已经剧透过胆敢反对述律太后的下场。
述律太后将耶律迭里划入“东丹王党徒”,抓捕入狱,严刑拷打,甚至动用了最为残忍的炮烙之刑。
耶律迭里铁骨铮铮,宁死不屈,于是他就真的死了,被述律太后残忍杀害。成为大辽国第一次最高权力交接的牺牲品之一。
述律太后也许是杀人太多,但是耶律安抟只有一个父亲。述律太后忘了,耶律安抟刻骨铭心。此刻,耶律安抟终于吐出了压在胸中多年的怒火。
述律太后又问萧翰,“你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惹你了?”
实际上萧翰与述律太后的关系要比与耶律阮的更近,仅从他的姓氏上就能看出端倪,他属于“后族”。
据《契丹国志》记载,契丹人早期是没有姓氏的,各以所居之地呼之。这一点其实跟中原汉人也没太大区别,汉文明中的很多姓氏都是地名,如秦、赵、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