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儿瞥了一眼,见走进的两人均是书生模样,巾帽宽袍,中等身材,二十不到的年龄,心中也未在意。却见那李掌柜对着她脸上现出一抹为难之色。
“这位姑娘,真不好意思。这方砚台是这位苏公子提前预订的,在下不能卖给你。”
苏公子?
不会这么巧吧?
陆可儿转身看去。
正好那苏公子的目光也直射过来。
看清陆可儿的面容,苏公子募地睁大了眼睛。
“陆可儿!”他难以置信地叫起来,“你怎么在这?”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恼怒地瞪着她:“你怎么还不死心?我们已经退婚了,你居然跑到这里来等我?你以为你这样死缠烂打我就会回心转意?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陆可儿几乎被气笑了。
见过厚颜无耻的,却仍是被这个姓苏的渣男恶心到了。
“苏栖正,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拜托你撒泡尿看看自己!你是长得貌若潘安啊还是学富五车啊?你是富可敌国呢还是权倾天下啊?你这模样,长得就是一个路人甲,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还有,你一直炫耀的,不就是你那个秀才爹么?这秀才功名在咱镇也许是个香饽饽,可走出这小小的金鸡镇,他算个啥?”
“你……你……”苏栖正被打击到了。他满脸震惊地瞪着陆可儿。
这还是那个心中只有他,一心只为他着想的农家女么?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对他唯唯诺诺唯恐他生气的小丫头么?
她什么时侯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这般言辞犀利,这般……恣意飞扬?
陪他一起进铺子的同伴江波用手肘碰了碰他,悄声道:“陆可儿?苏兄,这就是你以前一直讨厌的那个前未婚妻?她没有你说的那么难看嘛。挺漂亮的。”
何只是漂亮。
就连苏栖正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前未婚妻今天给了他巨大的震动和冲击。不仅有心理上的冲击,更有视觉上的冲击。
从前那个总是低着头几乎看不到脸的女孩,如今自信地昂着头,露出眉目如画的脸庞。她的肤色似乎比以前白了一点。当然,这不是令他印象深刻的。最出彩的是她的那双丹凤眼,似乎阳光洒到湖面,粼粼波光炫人眼目。
在她那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目光中,他似乎看到那个可笑的卑劣的自己。
这才几天功夫,她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陆可儿不再理他,转身对那李掌柜说:“掌柜,既然这方砚台是人预订的,我就不要了。帮我另找一块吧。”
李掌柜见她通情达理,暗自松了口气:“好的,好的。小的这就给姑娘选。咱们店的石砚虽不多,但每一块都不错。姑娘,你看看,这块怎样?”
他找到一块罗纹石砚,递给陆可儿。
陆可儿仔细端详。这块砚虽然不及刚才的松花石砚,但是石质坚韧、纹理细密,也算一方好砚。
“掌柜的,这块砚多少钱?”她问。
“八百文。”
陆可儿觉得不算贵,正准备掏钱,那苏栖正却出声讥讽道:“陆可儿,你家不是欠了很多债么?你有钱买砚?你懂砚么?”
陆可儿秀眉微蹙,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有没有钱买砚,懂不懂砚,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苏栖正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呵呵,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一诺千金的道理。你是堂堂男儿,却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真让人恶心!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陆可儿字字如剑,刺向苏栖正。
苏栖正一张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直瞧不起陆可儿。当年订亲的时侯,他还小,只有七岁,而陆可儿,才两岁。他根本不懂什么叫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后来慢慢长大,期间他跟着他爹也去过几次陆家,见过几次陆可儿,他的心中满是失望。一提起有个农家女是他的未婚妻,同窗好友们都笑话他。时间一长,他对这个乡下的未婚妻便很是厌恶了。
他不明白他爹为何会和一家农户结亲。问他爹,他爹说当时陆可儿的爹救过他的命,加之当时陆家不像寻常农家,他爹觉得奇货可居,于是便主动提出定娃娃亲。可谁知,陆父后来受伤瘫痪,从此后,陆家算是毁了,留下三个妇孺,东山再起是绝无可能。他爹一盘算,这亲结的不值,担心以后苏家被陆家拖累了,于是果断去退婚。
退婚那天,他没和爹一起去岭下村。
自古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觉得他爹做得不对,他甚至感激他爹终于决定去退婚了。从此,他不用再和这个粗鄙丑陋的村姑绑在一块了。
他爹有秀才功名,他三岁开蒙,从小便立志博取功名。将来,他会科举入仕,成为那众人仰慕的人上人。他的妻子,必定会是大家闺秀,不可能会是农家女。
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农家女。即使这个农家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她既无家世又无背景,现在配不上他,将来也帮不了他。何况,这女子牙尖嘴利,不尊妇德,身上哪有一点贤良淑德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