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气阻挡不了求医的人们,“百花”草药店外一早就排起了长队。
诺文推开店门,冲着外面喊道:“老规矩,症状严重的患者优先治疗。”
声音刚落,门外的人群自动汇聚成三条长龙,仅仅重危型病症那一排就足有十几人。
诺文心中一沉,病人的数量相比于昨日只增不减,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老人和孩子先进来。”他一副白口罩白大褂的打扮,配上严肃的眉眼,倒真有几分医生的样子了。
“艾力,你去工厂进一批口罩,回来发给病人的家属。”诺文看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民众们,递给他一摞苏勒:“记住,口罩免费发放。”
艾力是店里一个年纪最大的小学徒,今年快16岁了,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他办,诺文才放心。
“好的,诺文先生。”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店长先生的朋友,也有一手不俗的医术,愿意听从他的吩咐。
诺文昨日给谢尔敏当过一天的助手,也亲自接待过病人,只要不是太偏僻的症状,都有一定的把握。
当然,要是碰上那种棘手的病症,还是要请谢尔敏出手。
诺文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诊治着病情,总算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一小时后,艾力双手抱着一个箱子回到店内,带着一个年纪最小的学徒分发口罩。
人们沉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几个身体还算康健的大婶逮着小的那个猛夸,小学徒脸蛋红扑扑地溜回室内,惹得店外传来一阵笑声。
民众的笑声冲淡了低气压的沉郁氛围,忙忙碌碌的诺文也不由会心一笑。
只要还能笑出声,就不算绝望。
......
正午时分,乌云遮蔽着天空,里外都透着清凉。
门外的大婶们聚在一处,共同埋怨着生活的艰难困苦。
“伯顿家的男人昨晚在丰收教会离世了。”
“那个工人协会的骨干?他家里还有2个男孩吧,也不知道工人协会会不会给出丧葬费。”
“唉,现在这个时节,能给几枚便士就是大善人了。”
几个妇人说了几句糟心话,也没了闲聊的兴致。
恰在此时,一阵喧闹声从队伍后排传来,吸引着几个大婶纷纷回头张望。
“都让开!让开!”一个穿黑色正装、戴同色口罩、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子一脸不耐烦地挤进来:“别碰我!你们在这里聚众做什么?你们是要违反新型瘟疫紧急条例吗?”
“我们,看病......”一个小男孩支支吾吾,立刻被他的母亲捂住了嘴。
“嗯?”伯提·兰格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咧嘴大笑:“看病?在一个破烂的草药店看病?”
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市民们低头看地,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这只是一个没有医疗资质的店铺!”
他大步走进店内,径直走向诺文身旁,众人惊恐地为他让开一条宽敞的行道。
店内,诺文正在给一对父子开具药方。伯顿重重咳嗽几声,拿出自己的证件拍在桌面:“这位先生,我是医疗管理委员会的办事员,这家店铺涉嫌欺诈经营,必须立刻停业接受调查。”
“停业?”
“是的,这间草药店并不具备收治病人的资格,我们需要为民众的生命安全负责。”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诺文。“请您配合。”
“大人,我,我的父亲,还要在这家店看病......”店内的男人哀求道。
“你们可以去教堂下辖的正规慈善医院,那里的治疗措施和手段都相当完善。”伯提看着身体瘦弱且有异味的父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请你们先出去一下。”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来到“百花”的,大多数都是没有金钱储蓄的底层人,他们是来治病,更像是来讨活。
伯提揉了揉耳朵,假装没听见男人的哀求,他只是看着诺文。“先生?”
“给我三分钟,他们的病还没看完。”诺文起身拿了几种草药,给父子二人,嘱咐他们用药的剂量和间隔。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伯顿打量着店内的装饰,不屑地摇了摇头。
几分钟后,“百花”草药店关上大门,连绵的大雨洗刷着地上的一切污泥烂垢。
骤雨,拍打在等待了一上午的民众们身上,他们麻木地被警察驱赶着回到自己的家中,默默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待死神的召唤。
诺文永远无法忘记他们由哀求变为绝望的眼神。
他擦了擦眼角,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