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镇的法庭大厅,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混乱过——
惊慌的村民拥挤在门扉,惊恐的看着血光之中怨灵哀嚎尖啸;
御风的弟子向着血色发起徒劳的进攻,又被怨灵侵蚀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维持秩序的武士祭祀、庭吏和推事们龟缩在大厅深处的角落瑟瑟发抖,
这一刻,大厅已然化作了一间恐怖的牢狱,将所有人囚禁。
血光越明亮,恐惧就越深切。
即使是那个曾经自信满满的鹰钩鼻女推事,
也在心中无数次的懊恼自己,为何要将那柄魔器重组。
或许唯一在大厅之中仍能保持不改面色的,也只有背负着罪孽与御风的草帽男亚索,
倚在大厅廊柱的角落阴影,看着一切的亚索眼神中满是犹豫,手指按捺不住的抚动着腰间剑柄,却迟迟没有出手。
逸出的血光冲向了大厅天顶,驱散了灯火与光明,将世界染得鲜红,
可怖的血色下,白发的身影噙着泪向着呈放大剑的长桌扑去,
血色将她包裹,
闪耀的红芒仿佛地狱探出的触手,准备迎接着生命的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脖颈即将触及剑刃的前一霎,
一抹奇异的灰色光点突然自剑刃闪烁,并迅速放大占领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一刻,世界仿佛凝固了下来——
众目之下,
抱着赴死之心的女孩,被骤然亮起的灰芒笼罩了全身,却出人意料的毫发无损。
下一刻,
一张面庞缓缓的出现,冲着灰光中的白发人儿露出温柔的笑。在亚索为这面孔与这灰芒而惊骇的时候,
一个掩埋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缓缓的浮上了心头,
让锐雯的心在这一刻无可抑制的疯狂的颤抖,伴随着如同决堤的江河一般飞簌而下的泪水,
这一瞬,她看到了“他”的视界。
寂静的深夜,天空乌云翻腾,
灰色身影的主人持剑而立,面对敌人的包围不慌不忙,不急不躁,那熟悉到极点的声音,
只是在耳畔响起,就让锐雯恸哭到无力。
是你...
是你!
“风传来了我的消息?”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今夜这里将被鲜血染红?”
灰色的眸子,如同暗夜里燃烧的火焰,又宛若天空中的星辰璀璨夺目,令女孩不忍将视线偏移半分,
只是那眉宇间的沧桑,与眼中浓郁不化的哀伤,却更让她心碎。
“弱点?或许吧”
“就差...一点点。”
雾眼朦胧中,黑色的风衣好像落叶飘碎,露出的心口正中端,
豆粒大小的血点绽放出凄美的花朵,那入目的猩红,仿佛戳到了她的心头——
“没想到...你是我的弱点。”
那一刹那,
他的双眼仿佛穿过了虚空,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
与她遥相对望。
我是你的...弱点么?
豆粒大的泪珠儿划过眼角,
来自心脏的抽痛让锐雯失去了言语的力量,流着泪痛苦的摇头,她想否决,却又沉浸在了那句话带来的深深回忆之中。
那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锐雯,咱们来玩过家家吧!”
“不玩啦,我要练剑的。”
“锐雯,休息一会陪我玩吧!”
“你自己玩吧,我今天的五百次挥砍还没有做完呢!”
“锐雯妈妈,爱丽宝宝想你了...”
锐雯仿佛看到了从前,
看到了那个天真善良的男孩、她的弟弟,
围在她的身边,一门心思的对她好,
可是她却是那般的无情,那冷漠的回答是如此伤人心扉,
可是那个弟弟,却在伤心之后依旧选择陪在她身边,
关心着她,
把他认为最好的都给她。
“快尝尝吧,这是妈妈刚刚做好的。”
看着记忆里那张满是殷切与期盼的脸,锐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那块面包的滋味了,
甚至她更惊恐的发现,
不只是面包,就连特里威尔,邻里乡亲,那一望无际的炼银山,那被她耕耘了无数遍的田垄,
甚至是那个她待了十二年的家,
都变得模糊了。
她恍然发觉,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回过特里威尔,回去那里看一看养育她长大的老爹和妈妈了,
更不知道老爹的腿是不是还是那样不利索,也不知道阿兰妈妈鬓角的白发是不是更多了。
她只记得自己,
记得她是一个没了父母的孤儿,记得那个梦想,
记得她一门心思的想要逃离的家。
“怎么会忘记你呢?”
“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尤里安的话让锐雯无地自容,
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她做了很多,
而我呢?
那些爱我的人,他们真的有被我认真的铭记么?
我有做过什么让他们开心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