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长安洛阳不停病逝的老一辈,已经深刻的影响到了朝局,影响到了未来。
尤其是薛元超的死。
薛元超一死,皇帝在朝中最大的助力就没了。
皇帝势弱,裴炎和武后就势强,那么到最后,朝局会完全的失控。
……
黑宫之中,灯火恍惚。
李绚平静的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的长几上,平放着一个紫檀木盒。
紫檀木盒的后面挂着先帝遗像。
一身明黄色黑边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的李治,平静的坐在御座之上。
面色庄严沉肃,眼神凌厉威压。
遗像的角落里,盖着一枚私印。
是新皇李显的私印。
无比的寂静之中,李绚终于开口:“陛下,终于到了这一天。”
李治高坐在画像之中,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根本就没有落在李绚身上。
李绚轻轻叩首,低声道:“陛下,臣弟尽力了,除非臣弟现在就率军杀回洛阳,否则,三郎的皇位必然被废。”
武后的野心,超出皇帝自己,超出李显,超出裴炎,超出天下人的预计。
她要的不是永远垂帘在李显背后,而是永远都坐在皇座之上。
李绚起身,目光看着李治的画像,轻声说道:“左相,韦尚书,黄尚书,被赶到了长安,程处弼和段尚书被赶到了代州,薛相病逝,李相致仕,如今在中枢,只剩下裴相,王相和刘相,陆尚书,豆卢尚书和欧阳尚书。”
如今的朝局就是这样,朝中的宰相和尚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一半离开了中枢。
剩下的一半人当中,豆卢钦望原本就是李旦的长史,陆元方和欧阳通,还有王德真和刘景先都是只知道做事的人。
李绚相信,以武后的手段有足够的能力在废了李显之后,稳定住这几个人。
“如今的朝中,真正能够支持三郎的,只有御史大夫苏良嗣和大理寺卿王及善,辅政大臣裴炎。”李绚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只要苏良嗣和王及善被赶出中枢,那么朝中就只剩下裴炎可供李显依赖了。”
李治的画像高高的挂在上面,依旧没有低头看李绚。
“陛下,若是臣弟不去西域,而是转身杀回洛阳,你会不会怪臣弟。”李绚抬起头,看向李治的画像,诚恳的询问。
画像当中的李治依旧沉默。
李绚轻轻摇头,说道:“臣弟真的很想杀回去,但皇帝没有旨意,臣弟一动,就等于谋反,而且……”
轻叹一声,李绚继续说道:“而且臣弟也不觉得有用,哪怕臣弟找到理由不去西域,也不回洛阳,只是在逻些震慑,但对于天后而言,不过是稍微延缓一点时间罢了,大不了她回到长安之后,再政变。”
在历史上,武后自从李治死前跟着李治一起去了洛阳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安了。
这会给人一种武后回了长安之后,就再也无法控制李显的错觉。
但实际上不是如此。
回到长安,不过是让武后遭遇的压力变大而已。
如果她真的不顾一切,最后只是多杀些人,杀的人头滚滚,最后血流成河。
武后一样能够达成她的目的。
至于说李绚,违反军令,驻军不进,哪怕不立刻斩了他,就是将他所有的职务全部免除,他就受不了。
虽然李绚在皇帝面前直言,愿意放弃一切,回到朝中做一个闲职。
但那也是得有一个闲职做。
而且国子祭酒虽然在众多三品官中间,是比较清闲和没有实权的,但只要他能够矗立在朝堂上,只要每次大小朝会,他都有开口的机会,那么就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而且不止如此。
以李绚的手段,只要认真培养,过个三五年,朝中的进士会有一半出自他的门下。
那个时候,说一句桃李天下,也不过分。
但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李绚就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所以,臣只能够对不起三郎了。”李绚轻叹一声,微微低头。
在这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压力彻底消散。
他不再担负李显被废任何的责任,甚至是心理负担都没有。
李绚对着李治的画像再度躬身,然后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
新月之下,整个逻些城都在走出黑宫的李绚目光注视之下。
王隐客的紧张,李绚清晰的看在眼里。
对于王隐客的那些小动作,李绚从不在意。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将逻些道上下军中,那些背叛了他的人全部钓出来。
只有如此,在关键时刻,李绚才能将逻些道内外数万兵马全部纳入自己掌中。
李绚抬头看向西域方向。
西域,那是他必去的。
因为在那里,还有大唐数万的精锐。
王方翼,刘审礼,权善才,有这些人在,李绚如果放弃掌控他们,他才是真的傻了。
所以,李显,你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