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化成雾,雾聚为滴,滴流作水,水汇至河,河流入海,所谓气海。
剑修亦称剑海。
乃修士神识所居之地。
虞洗尘在自己的剑海中漫步。
常人的剑海中,该是波涛汹涌,抑或平静无波的。
无论如何说,也都算作水的范畴。
可虞洗尘的剑海,是一块灰暗中的盐碱地。
他踩在上面,有时踩到盐层脆脆的外壳,会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无边无际的剑海中央,金丹所在的地方,压得盐碱地凹陷。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凹坑。
虞洗尘观赏了一会儿坑坑洼洼的凹坑,倾身时调整角度,从平缓的坡度滑下,接近了那颗金丹。
金丹人手掌大。
它的尺寸没有什么所谓。
身处这片海中,寻常修士可以随意让金丹变大变小。
龟裂纹路布满了金丹外表,让它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虞洗尘拿出一支瓶,顺掌倾倒。
从瓶中,流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
这是施问夏最近新拿到的药,取自麓山北部,极地冰原,旧牦牛王的眼球。
虞洗尘问她,新牦牛王呢。
施问夏手中经书哗哗作响,寻找今天遇到的疑难杂症的解法,答道。
新任的牦牛王,小九,你是在和我说梦话吗?
何以见得?
前些阵子,莫西流和牦牛王在天山交手,打了个平手下风,被全麓山嘲笑了半年,说掌门不如牦牛,待在麓山不如投靠牦牛,毕竟牦牛王的两只角比掌门厉害多了。莫西流气得闭了死关,下次出关就是和新任牦牛王交手之时。小九,你说,他一个大乘都打不过,我不过洞虚,去哪里给你弄到眼球?
不过你这次愿意用药,我倒是很高兴。她又道。
以往,那个虞洗尘不愿用药。
倒不是施问夏给的药方不好,只是虞洗尘……
撑不下来。
神魂脆弱,外在表现为体弱多病,内在表现为神魂溃散。
相比他人,经受的痛感会翻倍。
之前的虞洗尘总会半路晕过去,药液无法继续锤炼神魂,便失去了效果。
因此这次,虞洗尘收下药的举动,让她很惊喜。
虞洗尘将牦牛眼球制成的粘稠药液抹在自己碎裂的金丹上。
药液甫一黏住金丹,便如油入沸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剑修的剑海,他人碰不得,只一人可视。
剑修的金丹,他人更碰不得。
连自己要碰,也必须慎之又慎。
此刻,虞洗尘面前,这颗金丹像被黑色沸水熬煮,表面咕嘟咕嘟,炸裂声不绝于耳,超出了所有行山弟子的理解范围。
虞洗尘没有动,也没有呼痛。
他只是脸色微微发白。
在漫长的熬煮过程中,粘液渗入金丹的裂缝,慢慢变为与金丹相同的颜色,固化。
最后一道裂缝修好时,虞洗尘抖动两下睫,像从睡梦中清醒,收起了瓶。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有些迟缓。
青色身影渐渐变淡,从这里消失。
金丹从盐碱地中升起,升上半空,散发出澄黄色的光芒,照亮混沌的剑海。
盐碱地静悄悄的。
只有上面的脚印,昭示着有人来过。
*
行山的山门大典,是一件大事。
这件事,行山从上一次山门大典结束时,就开始了筹备。
这件大事又分为三件小事。
第一件小事,是收新入山门的弟子为徒。
第二件小事,是上一次山门大典拜入的弟子选峰。
第三件小事,是来往门派长老们论剑交流。
莫白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第二个选项,问道:“选峰是什么意思?入门时,无论内门外门,不是都选过了峰了吗?内门入学宫,外门行杂事。除了第五峰。”
虞洗尘:“若你不喜欢通天峰呢?”
莫白:“这竟然可以改吗。”
虞洗尘:“自然。”
莫白:“那大家都换,不就乱了套了?重华峰那边怎么将各峰记录在册?”
虞洗尘:“每年能选峰的名额有限。不然,所有的外门弟子都想去栖神峰了。”
栖神峰很美。
很多无法提升境界的外门弟子,都想住进峰中。
若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无法得偿剑道,那么在美景中西去,也是一件美事。
莫白:“那这个名额怎么得?”
於猎将一盏清茶放在虞洗尘面前,揉了把莫白的脑袋:“当然是比剑,按比剑结果。”
莫白默默地盘算着:“照这么说,入门测根骨是最快的。后面就是上一代弟子们打,然后长老们打。”
虞洗尘拿起茶盏,刮开绿叶喝了一口,满意地道:“可以这么说。”
莫白:“我和师兄也要打吗?”
虞洗尘:“不用。”
他回想了一下,道:“以前没有和你们说过,是我的疏漏。”
那个先前的虞洗尘,的确没有说过。
於猎因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