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抚摸马儿背上的鬃毛时,它们便会轻甩尾巴。明明是不通人言,也不会说话的牲畜,却像是听懂了他的烦恼和愁闷,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安慰他。
有一回他说着说着就扑簌簌地掉起眼泪,怎么也克制不住,有一只红鬃烈马突然就伸长了脖子,身躯前倾,用前蹄叩打围栏的外沿,直到他哭声渐息,才停止了动作。
那匹马像是读懂了他的眼泪,被他的情绪感染,和他的悲伤产生了共鸣,才会举止失控,如此激动。
见惯了人情淡薄,又备受冷遇和欺凌的秦瑄,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了什么是共担悲喜,无问缘由,也是第一次有被珍视的感受。
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每天日落黄昏时分去马厩待一会。
之所以挑这个时间点去,是因为通过连日来的观察,他摸清了一个规律,冯老通常一大早就会来到马厩,直到傍晚才会离开。
刻意避开冯老在的时间,是不想打扰他的差事,搅了他的清静,也是害怕被冯老发现那里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之后,会无情地将自己驱赶。
尽管冯老也总是独自一人,但秦瑄深知他和自己凄凉的处境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所以他仍旧下意识地把冯老划到了不会待见自己的那类人里,因为私自擅闯了冯老的秘密基地,还是会担心触犯了他人的禁忌,引来嫌恶。
接连数日,秦瑄去往马厩,一直都小心谨慎地遵循着规律,不曾让冯老撞见过自己。
然而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冯老在傍晚离开马厩后竟去而复返。
因为上午刚喂过马儿吃新调配的饲料,他回到家中才突然想起来,应该观察一下马群有无不良反应,以此记录不同品种马儿的偏好,分析它们的体质,日后好有针对性地作改善。
虽然上了年纪,但冯老的目力并没有太大的衰退,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靠在马厩外侧角落,盘腿坐着的一小团身影。
他下意识地警觉,但很快松弛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王宫内戒备森严,尤其是晚上,不可能有外人混得进来。
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多半是宫内的人,也许是某个寻机偷懒、躲清闲的小侍从或是小宫女。而且那个小家伙只是乖乖地盘坐在马厩外面,没有多余的不轨举动,应该没有什么非分企图。
冯老念在小家伙还算乖巧,就没有喊来轮值的侍卫告状,只是悄悄走近了一些。
他隐约听到小家伙在嘀咕些什么,说几句就回眸看一眼马厩的方向,身后马厩里有几匹马还不时往外探着脑袋,像是在回应小家伙说的话。
这里是马厩,附近再没有旁的人,小家伙难道是在和马说话?
冯老默默地想。
其他的人看到这样的景象,或许会觉得天方夜谭,将这样一个把马当成人对话谈心的孩子当成失心疯,但他本就是他人眼中的异类,自然不会用常理来看待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之人。
冯老没有发出声音惊动那个孩子,也没有现身,只是暗自留了个心眼,每隔几天就会在傍晚时分去而复返,想看看那个小家伙还会不会来,究竟想干什么。
他断断续续地观察了一个多月,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夜间返回马厩的那些天里,小家伙每次都在。
但他间隔去晚上马厩察看的天数并不固定,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这个小家伙怎么会这么巧,每回都无一例外地出现。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是巧合,但随着察看的次数多起来,他越发觉得这不像是凑巧,不由地开始推测,会不会这个小家伙每天傍晚都会到马厩去?
他决定试试这个小家伙。
一日,冯老故意提前结束一天的活计,比往常早了一个多时辰“回家”,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回家,走到宫门口他又折返了回去,果不其然逮到了正在马厩前张望他是否已经走远了的小家伙。
这次,他没有再和之前一样躲在暗处,而是堂而皇之地,迎着小家伙惊异惶恐的目光,直接走了过去。
幼年秦瑄先是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然后反应十分敏捷地转身就跑。
冯老没上前去追,只是笑着说:“你跑什么呀?”
秦瑄身姿停顿,犹豫了一下。
这里没有别人,驯马的老头儿这是在跟他说话?
如果就这么一跑了之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以后他把这里都围起来,再加强防守,不让自己过来了怎么办?
秦瑄明明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活像做贼心虚的盗马贼,学着话本里看到的认罪自首的囚犯模样,举起双手来说:“我,我不跑了……”
冯老被他逗笑了,更相信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伙时,没去告发他是对的了,这么敦厚朴实,连撒谎都不会的小孩,怎么会是歹徒呢?
他走近小家伙,轻轻把他僵硬举起的双手放下。
自己今天离开马厩的时间比以往提早了许多,但刚一回来就撞见了小家伙,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小家伙非但每天都会在自己走后来到马厩,而且其实在自己离开以前,他就藏在某个角落等着了。
“小家伙,马厩这地方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玩的,你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