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翊云无奈地笑笑,然后道:“呆瓜,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呢,就是留心好帐外,替大家站好岗,盯好梢,旁的一概不想,也不理。”
朱冀附和着点头,顺道送了尹从睿一抹“我看好你”的眼神,尹从睿双手抱拳,一只脚微微弯曲,像是半倚靠在帐帘上。
但因为帐帘很轻并不受力,所以他虽然用了这么个慵懒的观望姿态,但实际上没有着力。
何翊云和尹从睿见他这样子,看出他已经投入其中了,也便没再言语。
副将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想必原本的思绪会受到影响。
卢云琛想着应该给他一些时间理清思绪,就说:“副将莫怪,他刚才会那么说只是源于关切。我们都知道此前副将和燕参领交好,如今这番筹谋照理不应瞒着他。燕参领会选择在这关口和副将划清界限,站在他的立场其实也能理解。倒是副将这样行事……”
他顿了顿,继续:“不免引人猜测。副将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行这等冒险之事?”
秦瑄想到和燕禄闹到现在的局面,不知有无转圜余地,不免失神,一时间千头万绪,似乎从哪说起都不算妥当。
索性不再沿用之前打好的腹稿,只是随意地起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视燕禄为知己良朋,自是珍惜这个朋友。只不过我二人虽志趣相投,所思所想也并非全然一致。”
“燕禄是为报原巡卫长褚都安的救困之恩入的军营,也是因昔日仇怨方才立志此生定要荡平中原,肃清豪绅污吏,给突厥百姓换来安稳太平。”
“他志远,笃定,不因事改,知世故而不世故,若是认定了是自己人,那怎么也不会加以设防。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他更多,但我却也不忍见他的赤子心因那些腌臜事而蒙尘。”
自己人,加以设防,腌臜事?
这些关键词都令卢云琛警觉,也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正是已经中毒遇害的敌军主帅。
“副将指的人可是主帅?”
卢云琛边回忆边说:“副将当时滞留山上,我携众人入主帅大帐回禀木材情况,燕参领恰巧也在营中和主帅商讨有关谍作的猜疑。”
“虽说之前对主帅和燕参领都所知不多,他们的谈话也没有进行多久,但其实当时我就有察觉到一些蹊跷。”
副将轻笑,面目舒展:“你倒说说,是怎样的蹊跷?”
“主帅统领全军,燕参领位属下级,两人都效命于突厥,且各司其职,应是精诚合作的关系。现在又正是两军交战的重要环节,更应该一致对外,有什么嫌隙都该暂且搁置。”
“再者,燕参领恪守本分,恭敬有加,所阐述的怀疑也都有凭据可依,我若是主帅,也该庆幸有这般的忠勇良将相佐,尽呈忠言。”
“但我观主帅言行,似是对燕参领颇多忌惮,甚至旁人还在,就对燕参领不假辞色。不知道的,听了他的话,恐会错以为燕参领是个贪功近利,阿谀谄媚的小人。”
卢云琛最后道:“主帅对燕参领的态度,其实也很明朗,就是明里暗里的轻蔑和看不过眼,还有一层忌惮。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主帅的作为,非常,不合情理。”
副将听后,却没有直接点明,而是说:“引路人,当真是想不通吗?”
卢云琛心下一惊,这个人怎么会一眼看穿自己在想什么……
副将说得不错,想不通只是正常情理内的想不通,其实关于背后的原因,他不是没有过揣测。
从沈亭修对燕禄的评价,在主帅账内和燕禄的过招,还有当时和燕禄、副将一齐对峙,都足见燕参领的胆识和谋算非寻常将领可比。
这样的人,忠人忠事,奉为圭臬,他人无法撼动分毫。
他的刀锋从不朝向自己人,城府断不会施加在自己人身上,但对敌人,却是不死不休,算无遗策。
往往这样的人也难掩其锋,和他稍有交往的人,便不难发现这是一块璞玉,一轮炙阳。
有的人向往一束光,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不为掩盖它的光芒,只为向光而行,暗自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身上的光能与之辉映。
但有的人注意到一束光,不会被其灿烂所感染,只会觉得扎眼,担心这束光会与之争辉,甚至嫉恨上它分去了半边天,欲除之而后快。
有人灿若霓虹,就有人九曲回肠。
世人和世人,人心与人心间的参差,大抵如此。
都说,人都以其想在他人面前出现的方式出现,精于营造形象,少有露出破绽,也轻易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阴暗面。
衣冠楚楚不一定气质如虹,衣衫褴褛也不一定粗鄙蠢笨。
耳闻目睹不一定都是真实。
有些人矫饰久了,戴的面具都会跗骨食髓,连自己都骗过。
所以,谁人能说一定了解谁人呢?
他看到的主帅治下严明,严于律己,慎思笃行,这便是全部的主帅了吗?
也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有人见识过了主帅的另一面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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