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待人以诚,喜欢的事物很多,但好像并不喜欢当一个大将。
每次看到将军嘴里叼着狗尾草,没穿战袍坐在城墙上吹着风,神色飘忽,遥望远方,他都觉得那时的将军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是中原,也许他是在思念故国的山川秋色,是太久没回去,想家了吧?
但似乎又不是,因为将军从没在他们面前提过家乡,也没提过从前过往。
可就算将军不说,他们也能猜到,他定是生来的战将,天赋异禀,从军路上一番顺遂,达成什么目标都不费吹灰,因为他们都不曾见过将军为一场战役愁煞神伤。
也许在他眼中,没有人称得上对手,成败也只在他一念间吧。
他们还有很多新兵都是慕将军之名而入伍,总想打听将军的从军见闻,过往战绩。
他们只知战役的输赢,却不知道是如何赢下的,如果能得将军不吝赐教,一定受益良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听着听着他们也能突然开窍,找到蒋军云淡风轻,却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法门,但将军别说在他们面前吹嘘,更是一字也没提到过他的从前。
用他的话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就算他们央求,说是就当分享经验,激励新兵,他也没有说过。
又不是见不得人,不堪回首的过去,有什么说不得的呢?他们都想不通。
如果换作他们,有和将军一样的经历,怕是比茶馆说书的还能说,亢奋激昂,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带歇气的,将军却是对此只字不提,像是忌讳。
渐渐地他也摸到了一些将军的脾气,找到了规律。
似乎,将军不喜在非必要的时候触及和行军打仗相关的一切,说不上深恶痛绝,但必定是反感的。你觉得那是显摆立威的机会,但将军看不上,也不会这样去做。
他有想过,难道将军不想当将军?
但这个念头实在太疯狂了,只是一闪即逝,便不敢再去想。
开玩笑。
所向披靡,年少有为,声名赫赫的将军不想……不想做一个将军?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但尽管将军性情古怪,有这样那样令人费解之处,他仍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将军,一个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为至高戒律,任何时候都和战友同心的这样一个将军。
因为他的存在,让他们都相信,再难的难题都会有解法,再绝的逆境也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只要有将军在,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都说将军是难遇的将才,文武上乘,是战神。
但谁都知道,所谓神,只是一种信仰,更是恭维。
世上本无神,凡人之躯也难以登仙成神,但将军说过的话没有食言过,好几次濒临绝境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不是神,却执掌胜败输赢,每一次都将命运紧握手中,还带着底下的人打了一场又一场翻身仗。
将军是人,非神,但如果神明当真存在,就该如将军这般。
他尹从睿不信鬼神,只信将军,这次被困敌营也是一样,不到最后一刻,他都相信将军会带领他们虎口脱险。
所以,为了他所信奉的将军,他会尽力演好每一场戏,不让敌军找到丝毫破绽。
“我这个猪脑袋,又懒又笨,大伙忙着查案呢,瞧我,怎么还迷瞪上了。谢过博朗将军,要不是将军,小的怕是会载个大跟头。”
尹从睿扶额,用双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又晃了一下脑袋,强迫自己清醒,接着连连向博朗将军作揖。
博朗大手一挥:“行了,我们营里不兴这一套,你们这些个汉人也是,快些入乡随俗的好。主帅身死,说来也是我们军营自己的事,把你们困在这里实属情非得已。你们都听到了,在事情没查明以前,全营的人都有嫌疑,轻易放走不得。”
他环视一圈,看向几个汉人道:“你们呢,也别想太多,虽说你们是汉人,但只不过是山里的樵户,还帮过我们。我们突厥人知恩图报,最重情义。让你们留下,并非是疑心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就当走个过场,也让众人安心。”
卢云琛和几个同伴对视一眼,说:“博朗将军误会,我们几人许是连日奔波劳累,现下难免体力不支,但绝对没有抱怨被滞留下来的意思。如果查案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博朗冲他们敦厚一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边引领众人边说:“差点忘了,快来,一起看看这盘子有无不妥。”
涂坤克拾起盘子,交给跟在一旁的医师辽因。
辽因戴着医用的白色手套,用工具夹起盘子,翻来倒去,仔细察看,随后把盘子放下,语气果断:“这盘子,和我们离开大帐,前往伙房前,并无两样。刚才我也留心过盘子内里、边沿,没有任何颜色不均处、破碎边角或是特殊纹饰。”
他看向众将领,如实道:“在我们离开后,盘子定然没被动过手脚。只是,代州义将军提及的凶手下毒的手法,经过验证,似乎都对不上。如此,倒是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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