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坤克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个局了,但本想着能兑现对拓钦的承诺也是好的,而拓钦左不过是个小卒,因争功才误入局中,现在嫌疑集中在自己这边,他应是能脱险了,谁知弥贺会紧咬密会一事不放。
到头来,他的维护遮掩反而落了口实,难道真像弥贺说的那样,他终究是谁也护不住吗?无论是自己,还是有意帮自己查出真相的人。
涂坤克还在恍神,闻捷已经先发作,他在一旁早就急得跳脚了,真不知道涂校尉在顾忌什么,都大祸临头了,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毫不配合。
“弥贺统领,涂校尉执意不说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现在就认定他和主帅中毒有关是不是太草率了?毕竟,毕竟那只是一个微末小卒,涂校尉不肯说出他的名姓可能只是迫于形势,不想牵连无辜。”闻捷顿了顿,又继续说:“涂校尉若是凶手,又怎么会齐聚众将领于此声势浩大地查案呢?”
“在事情并未落实以前,我们还,还是别再揪着一个小兵不放了吧?”
涂坤克知道闻捷是在替他不平,但这个关口弥贺因为主帅的死过于激愤,才会眼里揉不得沙子,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
他刚想用眼神示意闻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听弥贺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褚都安及部下失踪不久,代巡卫长身居此位的光景也还不长,难怪说话做事这么不知轻重了。我知你想为涂校尉开脱,但可能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个小兵岂是能轻易放过的,密会之事又岂是可以轻易翻篇的?”
“涂校尉迟迟不予解释,纵使密会纯属乌龙,我又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刻意阻挠案件进展,是存心不良?”
“主帅故去,弥贺统领以为只你一人伤痛吗?我等的悲切不比你少半分,可越是大局当前的时候越是对我军上下的考验,越需要冷静。我们何不想想,怎么每每寻到线索,反而会被线索带偏了?”涂坤克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凶手这般处心积虑……”
“如果他当真位高权重,且就在查案的人之中浑水摸鱼,那所谓的线索极有可能是其故意丢出来左右众人心绪的,为的便是制造一团乱麻,掩盖真相。轻易相信表面的线索,等同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接着,他语气稍缓:“弥贺统领,难道就不想肃清真相,真正还主帅一个公道吗?”
弥贺着实怔了一下,尽管下意识的反应是涂坤克在巧言狡辩,但略一思索他的话却隐隐也觉得查到现在,线索都太浮于表面了,炙羊肉里的毒药也好,被掩埋销毁的蜂蜜罐也好,都是摆在明面上,自然就能想到的。
包括意外从主帅手里发现的马匹鬃毛,看似是偶然所得,但主帅作为受害者,他身上中毒的反应还有他自身携带的物证,其实也是再直接不过的。
主帅的左右手是否始终紧握谁也说不好,毕竟从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就放在致使主帅遇害的那盘炙羊肉上,因为从他死后的面目神态上不难看出是中了毒,但其余的身体部位以及身上是否有可疑物件,还真是被忽略了。
后来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引到了藏毒的蜂蜜罐和密会一事上,涂坤克身上的疑团越来越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就认定涂坤克是幕后黑手,而且恐怕会这样想的不只他一人。
的确,像涂坤克说的,一切线索看似是他们紧扣疑点,追查得来,但跳脱出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像是有人准备好递到他们手上的。
正因如此,线索才会来得那么顺利,几乎没有波折,而最终的指向也十分明确——拉涂坤克下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突然,他想到了闻捷说的话。
闻捷说,涂坤克不说出与其密会的兵卒的名字,可能只是不想牵连无辜。
如今想来,他当时确实是被情绪牵引,才会想当然地认定涂坤克迟到惊马现场又语焉不详是心里有鬼,而实际上,站在涂坤克的立场,他当时深陷怀疑,和他密会的小兵自然也就难逃干系,他自诩清白,怕只是一时赌气才会咬死不说。
如果他真害了主帅,又岂会顾惜一介兵卒的性命呢?
就算那个小兵真说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他大可以和他对质,实在没必要担心会被出卖而费心隐瞒小兵的身份,陷自己于百口莫辩的境地。
要是涂坤克真的不是凶手,而只是步入了凶手的陷阱,成为凶手企图嫁祸的对象,那自以为是的他们,可就一叶障目了,主帅怕也是难以瞑目。
弥贺想了很多,但为了尽消疑虑,他还需要确认一点。
“从未有人说过涂校尉就是凶手,这样安排不过是为了稳妥。不只是涂校尉,伙房众人一样候审,剥夺当前所有职务,直到案件告一段落。”
“至于那个涂校尉不肯透露姓名的士兵,如果涂校尉不愿说,我们便不再追问了。但若是日后军中有流言传出,对涂校尉的为人有所质疑,因我们不了解密会所谈为何,就恕我们无法替涂校尉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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