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大石头往溪里投,却因为力有不逮不小心砸到了自己前面的空地上时,突然听到有人发出了声音:“知不知道搅人清梦是很无理的行为?” “谁,谁在说话,不要装神弄鬼,出来!” 卢纹秋知道营里有人会在这片溪边沐浴,但一般都是在下午或晚上。 她就是为了避免尴尬才特意挑的清晨时分,没想到这个点这么荒僻的野外居然会有人。 卢纹秋警惕地搬起了刚才砸在面前的石块,抱在胸前,迅速地环顾四周,包括溪水里都没放过,但压根没发现人影。 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这时刚才那个慵懒的声音再次出现:“别找了,我在上面。” 卢纹秋微一拧眉,转身朝天上看,此时刚好有一只大雁横穿天际,留下一声清啸。 但只听“咚”的一声,一个身影从树上矫健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刚才是你在说话?” 卢纹秋试探着开口。 来人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用手擦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快地说:“特意寻个僻静的地方偷个懒,你说你掷石子就掷吧,我没意见,就当催眠了,怎么还突然搬起大石头了?动静实在太大……最可笑的是居然还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卢纹秋看定这人,看到他身着训练服,应该也是军营里的人。 只是之前不曾见过,应不是普通兵卒。 她本就心情不好,语气不忿地说:“你难道一直在树上睡觉?真是个怪人!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了,不曾撞见过人。我无心搅扰了你,你装神弄鬼惊吓了我,我们就此扯平。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嫌谁麻烦!” 卢纹秋说完转身就走。 “我每天都来,你倒是好几天没来了。要论此地权属,先来后到的话确实应该是你离开。” 身后人板正严肃地道。 每天都来? 卢纹秋心中“咯噔”一下。 这么说,自己之前那些受了委屈无处发泄,赌气掷石子,苦练扎马步,而后又坚持不住掉眼泪的窘态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还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要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卢纹秋犹豫了一下,毅然转身,走到那人面前,说:“你,每天都会来这?什么时间?” 那人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固定的时间,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来咯。” 他突然想到什么,补充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没有秘密。” 卢纹秋心虚地低垂了眼眸,警告说:“看你的穿着,也是军营里的人吧,就不怕我举报你消极渎职?” 对面的人压根没理会卢纹秋的恐吓,笑了一下说:“以后别再偷摸着抹眼泪了。” 卢纹秋怔了一下,又听那人继续说:“真的很吵。” 她本就烦闷,来到军营两个月了,连马步都扎不好,害怕会像兄长一样郁郁不得志,无处施展拳脚,还要时刻担心暴露身份,会被逐出军营,累及家门。 越是急切地想要展露锋芒,就越是被束缚手脚,四处碰壁。 现在连躲清静,发泄情绪都有人看不惯,卢纹秋积压已久的愤懑终于找到了出口。 “抹眼泪怎么了?虎狼环伺,竞争激烈,我起点又低,还没有天赋,花加倍的时间苦练还是做不好,我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我只是…… 只是想尽力取得一点长进,有错吗?被质疑,被挖苦,被打击,是,现在的我活得就像一个受气包,一个无能的废物,但是你们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任意指责?” 说着说着,卢纹秋愈发委屈,努力压抑,但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倾泻而出,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光明正大哭个痛快的理由。 因抽泣而皱成一团的小脸血色全无,肩膀急剧颤抖,而后她哭得岔了气埋头蹲在地上,背过身去。 那一刻的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鸵鸟,为了保留最后的尊严,蜷缩着暗自舔舐伤口,不想被他人洞见。 来人却没有安慰她,而是弯腰轻松搬起那块卢纹秋刚才费力才能抱起的大石块,走到溪边,蓄力然后坚决地扔了出去。 石块落入水中发出沉重的闷响,溅起泛滥四溢的水花。 埋着脑袋的卢纹秋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前方的溪流。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转身看向距离她不远处的那个人,不明所以:“这是干什么?” “把你没撒完的气发泄完啊,所谓有始有终。反正已经因为这块石头睡不好觉了,我用它来发泄一下不过分吧?” 等到水面复归平静,那人继续说:“这个方法挺好用。但是比起一时的快意,我更愿意积蓄实力,予以真正的反击。 因为躲在这里生再多的闷气,扔再多的石子也解决不了问题。眼泪是弱者廉价的武装,没有人在乎这样的反抗。” 卢纹秋凝视着时而急,时而缓的溪流,思索了一下这番话。 刚想回头问该怎么反抗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顷刻间消失无踪,此人轻功非同一般,卢纹秋更确定他不是一个普通兵卒。 即使在军营里,有这样出神入化身手的人也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