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起到了流放之地,房州。 房州远在千里之外,环境恶劣且艰难。 古往今来,娇惯养的官宦之后死在流放之地的不计数,巨大的活差异让官宦之后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不是郁郁而终,便是吃不了苦而选择自裁。 但阿爷阿娘却活下来了。 不仅活了下来,还将她养得很好,她在房州野蛮,骄纵任性,哪怕活环境一团糟,她依旧被阿爷阿娘养得热烈而张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知宫廷斗争是什么,那样的事离她太远太远。 也因为没有享受过优越的宫廷活,所以她无法比较,所以她觉得流放之地苦虽苦了点,但全家人都在一起,热热闹闹过日。 如果阿耶不时不时绪崩溃,掩面大哭一场的话,她甚至还觉得流放之地的日并不差。 直到她与阿耶阿娘被祖母接回洛阳。 直到她到了洛阳的繁华,天家皇室的尊荣体面,她才知自以过得究竟是什么,才知阿耶为何突然恸哭,甚至自裁的想法。 锦衣玉食金奴玉婢才是天家皇室该有的活,而不是苦寒荒凉的流放之地。 而勾心斗角死一线间,也是天家皇室该有的东西,而不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 而杀予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距离,也是天下之该有的东西,而不是她想象中的慈爱的祖母。 ——她接受了神都洛阳的繁华昌盛,便该一并接受属于这神都属于宫廷的残酷冷血。 安乐手指撑着地板上的锦毯,慢慢站起身,“多谢姑母指点,我知了。” 天威难测。 天颜不容置喙。 ——祖母不仅仅是她的祖母,更是武周的天,九州的圣人。 她的阿兄,不回来了。 安乐缓缓闭上眼。 “我听下人说,你在外面遇到了三郎。” 太平公对安乐的反应见怪不怪,“三郎是个贴心孩,在外面拦着你,想来也不是为了讥讽你。” “当年救过我的稳婆,此时多半在他手里,你与他说两句软话,让他带着稳婆救你阿姐。” “是多谢姑母费心,我知了。” 安乐慢慢睁眼,垂眸应了一声。 安乐转身花厅。 太平公无疑是极为受宠的,公府修筑得华美奢靡,安乐穿过廊,绕过小桥流水,听着隔壁院里的乐师在演奏着靡靡的小曲儿,她突然想起被李隆基拦下时李隆基说的那句话—— “你凭什么以为姑母能救阿兄?” “姑母的第一位驸马在姑母怀孕即将产之时被祖母赐死。” “姑母连自挚爱之人都救不了,又怎救得了你的阿兄?” “连这点事都撑不过来的女人,有何资格做我李氏孙?” 李隆基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复着。 像是为了提醒她什么似的,要她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刻在骨里。 安乐闭了闭眼。 于是她终于后知后觉发,原来李隆基并非冷嘲热讽,而是以一种揶揄口气,说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实。 这里不是房州,不是她曾经待过的流放之地,而是神都洛阳,武周的国都。 而她的兄也不是庶人,而是太之,邵王李润。 他的一举一动被无数人在眼里,那些人挖空心思寻他的错处,然后借着攻击他,以达成攻击阿耶的目的。 而她的阿姐也并非流放之地的庶人李仙蕙,而是太之女,武氏儿媳。 她的存在是让“李”家人与武家人更紧密地联系到一起,是阿耶对祖母的妥协讨好—— ,我已与武家联姻,深度捆绑在一起。 您百年之后,我不清算任何人,所以您大可放心把万里江山交到我手里。 安乐自嘲一笑。 她早就明白的。 不过是今日的图遭横祸让她又一次对自的处境乃至对阿爷阿娘的处境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傀儡太,卑躬屈膝。 安乐走太平公府,翻身上马。 但下一刻,有欢快的女声自九天之际传来,让马背上的她乃至天下九州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