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面露尴尬,沉默不语。 纵使他什么都不说,从他的表情上,几个人也看得出来,钟少虞这是猜对了。 不得不说,这苏沁儿的命是真的苦,先是所遇非人,之后又遭受到这等侮辱,换做是谁,怕都会对男人恨之入骨。 难怪在青楼里,她会让那些新娘子千刀万剐那些心脏,狠狠唾弃那些眼珠子。 屋里瞬间变得十分安静,大家似是被陈老爷讲的故事惊住了一般,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突然,从进陈家大门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的姜予,打破了沉默:“再之后呢?” 钟少虞诧异的看向姜予,刚想说这故事到这儿还没完? 话到嘴边,她想到陈老爷讲到这儿,苏沁儿都还没恢复记忆,想必接下来还有事情。 随即,钟少虞将视线又落回到陈老爷的身上。 原景策和慕柔也一前一后明白了姜予的意思,静静地看着陈老爷等着他往下接着说。 陈老爷被四个人盯的坐立不安,没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大颗大颗的顺着肥硕的面颊往下淌。 一个姜予,就已经气场强得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还有另外三個,虽不及姜予,但各个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老板不管视线飘向哪里,都能对碰到大家的目光,他拿着手帕一边擦着汗,一边硬着头皮往下说道:“苏沁儿出身风尘,即便遭受到这种侮辱,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张正义,甚至有些人还觉得是苏沁儿骨子里下贱,使用那些勾栏瓦舍的功夫勾搭的那些男人。” “苏沁儿那晚伤得很重,但并没有人在意她的伤,她根本没办法离开桃源镇,甚至她去看郎中都被拒之门外。” “没人知道在桃源镇没了住所的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说来她也真算是命大,好几次九死一生,但偏偏就是没死。” “直到那晚其中有人得了病,找郎中诊断后,被告知是花柳病,这可是不治之症啊,桃源镇上很少有这种脏病,能带来这种脏东西的,只能是出身于青楼瓦舍的苏沁儿,难怪她好好的不在京都当花魁了,肯定是因为这病不得不离开的。” “这病可是会传染人的,桃源镇的人各个恐慌,想到曾经买过她的糕点,更是觉得恶心后怕。” “没多久,那个染病的人就死了,那户人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苏沁儿,他们找了几个家丁,将苏沁儿堵在胡同里一顿拳打脚踢,口中骂的话更是肮脏到难以入耳,他们临走之前,还把苏沁儿的棉衣给抢走了,他们就是铁了心的要在这寒冬腊月里,将苏沁儿活生生的冻死。” “苏沁儿被打的真的很惨,她浑身上下全是青紫色的,没一处是好肌肤,求生的本能,让她爬着挨家挨户的敲门,恳求着有人能救救自己。” “谁会救她,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动了恻隐之心,那也不敢救她,大家都是要在这个镇子上活下去的,救了她,就会得罪了其他人。” 苏沁儿就死于那一晚。 那晚整个桃源镇,没有几个人是真的睡着的,他们能听见外面不断传来的拍门声。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没有病,我真的没有病……” “张大伯,您救救我,您看在曾经我爹救过你儿子一命的份上,我求求你救救我……” “……” 一直到后半夜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苏沁儿的求救的声音逐渐的远去。 苏沁儿腿被打折了,肋骨也断了两截,她很痛,痛的她每爬一下,都觉得自己险些死过去。 这半年多来,她拼命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那些过往,在她临死前,莫名其妙的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蹦蹦跳跳的跟着父亲卖糕点,她看到了自己在一个雪夜费尽力气的把高楚山拖回家,她看到了归家的父亲震怒的表情,她还看到了站在桃源镇的镇口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高楚山回桃源镇来娶自己过门…… 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看到自己进京找高楚山,也看到自己义无反顾的为了高楚山去了衙门。 还有自己在纸醉金迷的青楼里招待了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直到最后,她被高楚山一剑穿心推下湖底。 “为什么不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是迫不得已才被送进青楼的……”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有病,那病不是我身上带的。” 苏沁儿又哭又笑。 她觉得这个世界可真是荒唐。 她这一生都在听她爹的话,做一个好人,她没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她力所能及的去帮助那些需要她帮助的人和事,她爹说好人会有好报,谁能告诉她,她的好报究竟是在哪里? 她从小就生长在这个镇子里,他们宁可相信一个外来商人说的话,却不曾问她一句是否有苦衷。 没有一个人问。 这么多年的相处,就仿佛是虚假的一般。 苏沁儿彻底爬不动了,她拼尽最后一股力气,翻了个身,她看着从空中簌簌而落的雪,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怼。 凭什么她会是这样的结果。 凭什么负心汉高楚山可以做大官活的风生水起。 凭什么那些欺辱她的男人们可以继续花天酒地谈笑风生。 她不甘!她不服! 她这些年来积攒的仇与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像是宣泄着什么恶意一般,撕心裂肺的对着空中尖叫。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绝对不会! 苏沁儿声音戛然而止,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任凭着大雪将自己掩埋。 第二日,不断有人起床打扫门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