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
“这根本不可能的……”
终于知道朱厚照要走怎样的路。
李东阳看着朱厚照那年轻稚嫩的脸庞,这一下子又理解又愧疚又苦涩的摇头,不自觉否定了。
他也年轻过,他也曾在少年时候踌躇满志,立志要改变这个世界,改变百姓的生存环境,让大明变得更好。
可……
随着年纪的变大,随着对这个世界认识更深,随着意识到自己也终究只是一個普通人,无力对抗巨大的组织、系统、集体思潮导向、权力等等各种无法逾越的大山。
被社会的一切暴打得头破血流后,他早已经抛下这少年时候立下的可笑理想。
反而如同他曾经看不起的那些官僚一样,抱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主动融入进组织、系统、集体思潮导向、拥抱权力,成为掌控者、规则建立者、食利者。
等到他高高在上的时候,他反而会成为旧秩序的坚定守护者、捍卫者,自然而然的也打压曾经想要改变世界的反叛者,突破规则的挑战者,成为自己曾经憎恶的恶龙。
因为,等到他到这个位置的时候。
才会发现,维持既有秩序,其实也是一种对大明大多数百姓的公平!
改革不彻底,还不如不要改革。
不如维持原状。
因为一小部分人带来的破坏,可能伤害更多的劳苦大众。
他甚至也知道,不改革可能大明也会如同人的身体一样,渐渐老去,最终走向死亡。
可,人有惰性,集体也有惰性。
当那些慢性病不是怎么影响吃饭睡觉的时候,人还是会不在意。
等到慢性病拖成绝症后,也只能等死。
王朝也是这样,太过庞大、时间尺度太过漫长,一些些小问题,总能扛过,可最终一些小问题凝聚成大问题,整个集体或者个人,都无法再转向了,最后等待的也只能是死亡。
李东阳当然也知道,身体有慢性病需要运动,需要彻底来一次药到病除的手术。
可,真的做不到!
谁也无法保证,这种病是否彻底被根除。
谁也无法保证,药到底有没有对症下药。
总之,随着越发深入其中,李东阳知道改革越难。
相当于一只手和整个身体在做对抗,不,一根指头和身体做对抗。
他们是一根手指头。
朱厚照是大脑!
可大脑再怎么清醒、聪明,也需要五脏六腑和四肢躯干做配合!
大脑要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强行来一个几千里的奔跑急行,那反而要加速死亡。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
“老师,今天没有君臣,只有师生。您虽然给我从小上过课,但好像从未说过一些真正的东西。不妨,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把一切说开了,讲破了,如何?真正给朕,好好上一课?”
“您说说,怎么不可能,怎么不行?”
朱厚照无比认真的看着李东阳,李东阳其实相当于美利坚的总统了。
他们都能百无禁忌,朱厚照不信,李东阳会不如美利坚这些总统的见识。
他想最后一次,从李东阳身上弄出点东西来。
“这……好吧!陛下,那老臣就冒犯了。”
“您的想法,我年轻的时候,也都有……”
“也……”
李东阳也意识到,这可能是能够给朱厚照上的最后一课了。
当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就直接把他年轻以来到现在的心路历程,也说了出来。
这个时机,可能是最后说服朱厚照悬崖勒马的机会了!
“总之……大明就像是一个中年人吧,不再像是太祖太宗立国时候那个时候的年轻,中途,甚至经过土木堡之变、京师保卫战这样的一场差点濒临死亡的大病……”
“是经过宪宗和孝宗两位陛下励精图治、好好调理、好好养生……才到如今这种看似大病初愈,实则还是很虚弱的中年,实在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啊。”
“因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大明的土木堡之变,其实已经类似大唐的安史之乱了!”
“安史之乱后,肃宗、德宗、甚至唐宣宗等等的皇帝,都在想尽办法救大唐……”
“可,他们的种种做法,从我们后世来看,反而有种加速节度使权力变大,最后让藩镇彻底脱离朝廷掌控的嫌疑!”
“陛下,我知道您年轻,甚至现在也完全理解了您!”
“可……以史为鉴啊!我们大明……现在说白了也差不多是安史之乱才过了两个皇帝啊!您想要改变,可以!学一下唐德宗慢慢实行两税法,可以学一下唐宪宗李纯试图削藩,慢慢改变大明……其实,唐宪宗李纯削藩,已经算是过于激进了……”
“你要当他们这样的皇帝,我们都支持您,配合您!”
“但你现在想要当……宋神宗,也行!”
李东阳停顿了一下,见朱厚照能听进去,他心一横,也上了猛药:“可怕就怕,您一不小心真当了——宋徽宗,尤其还想主动招惹蒙古人,届时,也被俘虏了。我们倒是没事,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