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到了大公子府内,熟门熟路来到正房。李擎在外屋坐立难安,一旁也围着几个丫鬟和小厮。
蒙娘子见孙大夫来了,连忙过来行礼并引着往李嶝卧房去。
当看到坐卧在李嶝床榻之上的袁璩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他还没觉察到不对,当袁璩抬了抬手,李嶝呵斥他休要乱动时,他才看到瘦弱的胳膊上头插着一支断箭。
赵克正在一侧查看,见孙大夫来,连忙与他说道:“孙大夫,你来瞧瞧怎么拔箭?”
箭头插入肉中,却还没穿。
箭刺拉着肉,进退不能,血是大概止住,但之前的血污凝固在伤口处,看着十分可怖。
衣袖倒是已剪开,现下紧要的是拔了箭。
赵克已检查过,箭头倒是没毒。
孙大夫上下查探,又细细想来,最后只能如实说道,“大公子、赵管家,往日里我没处理过这样的伤口,只怕还得斟酌斟酌。”
李嶝嗯了一声,“克叔,你应是有这样的经验,不如与孙大夫说来,尽快拔箭。”
看着袁璩面色苍白,他心里头也焦灼起来。
他虽不懂武功,也没有什么内力,但很是明白如果不是袁璩这一挡,这箭十有八九是扎进自己的背心。
届时,有没有活命都两说。
倒是袁璩轻轻安慰他,“没事,其实没有那么疼。”
李嶝也不说话,但面色很是不好,沉默一会儿,又喊青川进来,“火速去郡王府请那边的林大夫过来。”
可见李嶝确实着急。
袁璩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抓住他,“哥哥,不用,等克叔和孙大夫处理就行,,这大过节的……莫要惊动郡王舅舅与世子哥哥。”
李嶝迟疑,看着她的左臂,于心不忍。
袁璩知他心焦,苍白的脸上又挤出一丝笑意,“这点只是皮外伤,上次那贼子打得我五脏六腑移了位,不也一样好起来了。”
李嶝五味杂陈,平日里沉着冷静翩翩公子,此刻却难得的几分慌乱。
正在请与不请之间徘徊时,何川让梨儿进来禀告,说京兆尹下头的直隶安义州知县亲自带了人马过来。
此番京城遇袭,李嶝第一时间让赵克派人去报官。
那知县带着几个熟人进来,打头一露面的除了安义州知县王义玄,就是那丁继芳,李嶝抬眼,就看到了这位头号熟人。
幸好王义玄先行拱手行礼,“大公子,本官来迟,还请原谅则个。”后面的丁继芳也跟着一并行礼。
李嶝嗯了一声,“还请王大人细细查探,与我和内子做主。”
说罢,引着几人到了床榻之前,看了看袁璩的伤势,众人看伤之余,也看了看这传说中的袁氏。
只见做小郎君装扮的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在打探他们,从眼神里,丝毫不见所谓的痴傻呆滞。
王义玄客气询问李嶝,“大公子,不知能否问一问大公子与尊夫人今夜发生的事务?”
李嶝点头。
王义玄并把李嶝请至屋外,留了丁继芳在内,又另外吩咐其他人员对今夜一同外出的人问了口供。
丁继芳向床榻上的袁璩拱了拱手,“少夫人只管回复本官提问即可,不必惊慌。”
袁璩点头。
殊不知丁继芳内心大为震撼,他平了平心,逐一问道:“少夫人是在何处受伤?怎么受伤的?”
袁璩如实说来,“今夜看灯归来,与哥哥同坐在马车内,听得外头有些喧闹,之后并有箭矢射进马车。哥哥本要护住我,但我手搭在哥哥后背上,不幸挨了一箭。”
说罢,扬了扬手臂,那血淋淋的伤口,也不管露了肌肤。
惹得丁继芳下意识侧头回避,后又觉不妥,毕竟是办案,只得又转头看过来。
只这一看,就不由得惊呼道:“为何箭矢还在,早些拔了才是。”按报案时间来算,恐已过了个把时辰,这箭矢竟然还扎在这袁氏瘦弱的胳膊上。
袁璩朝着炕床那边的书几上努了努嘴,“克叔与大夫正在商量如何拔呢——”
如此漫不经心,丁继芳哪怕虽说在京兆尹狱中也施了不少刑法,可像袁氏这样弱小的女子,竟然能做到不哭不叫,还意识清醒接受他的问询。
这让他内心涌起了不知如何言说的情愫。
当初,他审判李嶝时,对方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巅峰之处拉到泥淖之中,数次刑讯,狼狈之中也不少这番风骨。
“大人,还需问些旁的吗?”
袁璩提醒丁继芳,“只怕一会儿要拔箭了,说实话,这玩意儿还是挺疼的。”
丁继芳额际直冒冷汗,“是极是极,那我并长话短说,不知少夫人可与人有什么过节?”
袁璩摇摇头。
“近日新仇倒是没有,往日旧怨就不好讲了。大人,您是京兆尹的,我就一事不烦二主,袁家独吞我母亲崔氏留下的巨额嫁妆——,这事儿,你们能管吗?”
什么!
赵克与孙大夫已商量得差不多,拿出了与袁璩拔箭的预案,此刻来到袁璩身侧,却听到袁璩这番言论,二人同丁继芳一样,目瞪口呆。
嫁妆!她还真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