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看了半天,也什么都没看到。
他还对黎云解释:“我人老了,老花眼,可能看不清。”
黎云有些踟蹰。
他看到的并非什么具体的东西。他只是觉得王新的身影如同蒙着一层烟,还传来阵阵的烟火气息,像是去参加丧礼时闻到的那种烧纸钱的味道。
黎云也不确定自己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心理因素。
那天他和王新、葛晓军、冯东华三人第二次打了照面,三人随后抱着纸钱逃走,他则跟着薛小莲见过了物业经理,又一起去四楼,确认办公室的面积和位置。
那就是他第三次见到王新。
第三次见面并不愉快。
王新三人正在四楼大搞封建迷信活动,烧纸钱的味道都没有散去,灰烬还被风吹得到处乱飘。三人也是手忙脚乱,都没发现有人进来。
物业经理的脸色很不好看。王新三人也是脸色极差。
薛小莲还是那副笑盈盈的老样子,只是那笑容,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像是嘲笑。
黎云用怪异的眼神扫视三人后,就礼貌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三人灰溜溜地走了,也不知道之后有没有被物业罚款,他们的老板、同事有没有听说这事情。
随后两天,黎云装模作样地到四楼坐班,也没遇到个写字楼的其他员工来八卦,更没再碰到过那三个人。
黎云不确定的是,自己现在的感觉是真实感受,还是那天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让他一见到王新就产生了错觉。
王新办好了事情,马上就跑走了,都没有再看过黎云一眼。
李叔一瞧,就对黎云问道:“他怎么好像躲着你?”
“大概……就是在躲着我。”黎云给李叔解释了一下他们的三次碰面。
李叔皱起眉头,“有个事情,我之前讲的时候没提到。”他看看周围,“回去给你说吧。”
李叔想说的就是他死亡前烧纸钱的事情。
这大概是国内保留时间最长的一种封建迷信活动了。最近两年才因为环境问题,被政府整治。即使如此,那些老小区里的丧葬用品店还是开得到处都是。网络点蜡、墓园献花,都有地点限制,也缺少一种仪式感。对大多数老人家来说,还是在家门口画个圈,烧些纸钱给过世的亲人,才能表达他们的哀思和悼念。
锡箔纸燃烧起来的味道,并不令人讨厌,还像是带着某种力量,让人感到心安。
但有时候,那种味道和声音,也会带来另一种情绪。
黎云和李叔办好了银行卡,等来了开车来接他们的薛小莲。上了车后,李叔才说起自己当时感觉到的风。
“……突然就吹起了风,那些灰都飘起来。”李叔感叹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怕那些灰带着火星,会碰到什么东西烧起来。后来就是我给你们讲过的,我遇到了那个姑娘……五号,五号的黎云。我也不是特意去救她,就是吓得逃跑,跑过去的时候就撞开了她。”
黎云死前可没有那么丰富的体验。
他至今不知道杀了自己的头发是哪儿来的。就是先前询问薛小莲和易心,两人也讲不清楚。
李叔的经历听起来就非常“传统”。
“好像以前的鬼片。”黎云评价,说完才觉得不太合适,有些歉然。
李叔自己笑出了声,“是挺像的。我儿子那时候买碟片,一大包一大包地买,还租片子。我有时候跟他一起看。有一部电影就是,天黑了,路上好多人在烧纸钱,还一边烧、一边哭。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那时候中元节、清明节,晚上都早点回家。吃了饭,要烧纸钱给爷爷奶奶。都是男的去烧。女的阴气重,那几天晚上不能出去。”
李叔讲着讲着,就叹了一声,“现在没那么讲究了。我老伴跟外孙女讲这个的时候,小姑娘就笑,有次中元节还跑出去和朋友玩,十一点多才回来。我们后来才知道……”
李叔没有继续说。
现在,手机已经取代了钱包,手机中数字取代了钱包里的纸币硬币,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已经截然不同了。
李叔原本觉得这些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八十岁的人了,随时可能躺进棺材。只要子孙们生活得好,给不给他烧纸钱,他都无所谓。
可世事无常。
谁知道他的确是躺进棺材了,可只有尸体躺了进去,都火化了、落葬了,结果灵魂还在。某些事情就变得和他有关系了。
“我家应该给我烧了才对。我还看到了。怎么好像什么都没收到?”李叔纳闷,询问薛小莲,“我给我老兄弟烧的手机他好像就收到了。只有进了酆都,才能收到?”
“嗯。”薛小莲也不太确定,“我和鬼魂接触不多,也没去过酆都,对那里不太了解。”
“这样啊……”
“而且现在经常出现变化。有些事情已经说不准了。”薛小莲又说道。
“他们是不是烧纸钱招来了什么东西?”黎云马上问道。
“或许吧。”薛小莲指了指下一个路口,“你们在网上买手机,还是在商场里买?”
“那个,我们可以预支工资?”黎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