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言在城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君泽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顾玉的眉眼,夜色深沉,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小贼。 寻常他还能与顾玉玩笑几句,可这种安静的氛围里,他却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顾玉睡得不踏实,似乎魇住了,梦里都在叹息。 君泽悄悄坐在她身边,轻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怀里的顾玉平静了些,君泽也闭上眼,与她依偎在一起。 酒气在狭小的空间蔓延,混杂着顾玉身上的草木香,让君泽有些熏醉。 心心念念之人就在怀中,他却起不了半分旖旎。 因为他知道若非顾玉心甘情愿,这拥抱终会分开,一股患得患失的荒凉就萦绕在君泽心头。 爱而不得的何止他一个人,顾玉明白他的心意,他亦明白顾玉的心意。 有情人终难眷属。 顾玉的秘密如阴霾笼罩在他们头上。 两人的身份如沟壑横亘在他们眼前。 君泽撩开顾玉的额发,看到一道浅浅的疤痕,蓦然想起牡丹筵上,她临水照花时,无意间流露出的欣喜。 这道疤会跟着顾玉一辈子,身上这袭男装,也要在顾玉身上套一辈子吗? 君泽亲了一下顾玉额头上的疤痕,然后收拢臂弯。 可抱得再紧,心里的不安也挥之不去。 难道他跟顾玉的一辈子就要这么不清不楚地过去吗? 怀里的顾玉感受到不对劲儿,哼咛一声,君泽在她醒过来前赶紧放开手,端坐在一旁。 顾玉捂着发疼的头,对自己的处境有点儿迷糊,道:“什么时辰了?” 君泽道:“亥时了。” 顾玉点点头,道:“怎么还没到家?” 君泽道:“就快了。” 两个人说话竟然呈现出少有的平和。 顾玉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君泽,道:“王爷喝醉了?” 君泽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玉低低一笑,找回来点儿君泽的感觉了。 酒未醒,但许多纷繁的思绪却冒了出来,顾玉想到那几个领事太监,开口道:“五皇子最近怎么样了?” 说完,顾玉又补充了一句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说也无妨。” 君泽道:“比六皇子强多了,隔三岔五送来军营,跟着我习武,君家的刀法,学得有模有样。” 顾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个叫德荣的小太监...” 君泽叹口气,道:“拦不住,每十天半个月,我都会想办法让他们见一次。” 五皇子不算成熟,总也管不住自己,与其让他偷偷过去,不如在自己的控制下。 顾玉皱起眉头,一来是御兽苑的领事太监花锦城让她觉得不安,二来是知道君泽居然会纵容五皇子与太监在一起,心底诧异。 顾玉道:“对于五皇子来说,并非好事。” 君泽也头疼得很,何止不是好事,这是天大的坏事。 五皇子是要争太子之位的,若是传出去他喜欢太监,就彻底完了。 可五皇子竟然把德荣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先前君泽发现五皇子偷偷去看德荣,将他狠狠训斥一顿。 可是五皇子竟然说出他宁可不要皇位,也要德荣的混账话。 对这个堂弟,君泽也无力得很。 德荣杀又杀不得,君泽只能用德荣激励五皇子,告诉他只要登上皇位,就没人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君泽自己也这么想。 若是五皇子登基,他在五皇子面前说得上话,就算顾玉有一天女儿身暴露,他也能护住顾玉。 君泽道:“情至深处,哪儿管得了好坏。” 便如他之于顾玉,在不知道顾玉女儿身之前,不也明知彼此都是家里独子,不该厮守,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的心吗? 顾玉道:“王爷查过德荣的底细吗?” 君泽道:“查过,没什么问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君泽相信顾玉的人品,这是单纯好奇。 顾玉只是含糊不清道:“德荣人在御兽苑,御兽苑的领事太监花锦城似乎与徐皇后有些联系,若是被花锦城窥破,恐生变故。” 君泽皱起眉头,没有问顾玉怎么知道花锦城跟徐皇后有联系,直言道:“我知道了,会将德荣调走的。” 君泽对御兽苑的领事太监没什么印象,但将德荣从御兽苑调走并不是件难事。 顾玉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君泽道:“顾玉,你为何突然关心五皇子?” 顾玉看着君泽。 她怎么会关心五皇子?她是担心五皇子背后的君泽。 越是知道五皇子跟君泽关系密切,越是担心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会连累到君泽。 按理来说,花锦城是四个领事太监中,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但顾玉就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感到不安。 顾玉道:“我欠王爷的人情不少,能还一点儿是一点儿。” 君泽看着顾玉的眼睛,道:“这么想还清我的人情,然后摆脱我吗?” 昏暗中,顾玉看不清君泽的眼神,可这话让她伤感顿生,道:“我...” 君泽忽而一笑,打断她道:“想都别想,你的命都是我救的,除非以身相许,否则你还不清的。这个救命之恩,我能拿捏你一辈子。” 顾玉的伤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脑子抽抽的疼。 顾玉看着他道:“你也想都别想,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良心,不可能以身相许,也不可能任你拿捏。” 君泽手疾眼快地揉捏了一下顾玉的耳垂,道:“是嘛?这不就捏到了。” 顾玉弹跳开来,严肃道:“你再这样动手动脚,别怪我翻脸!” 君泽道:“好吧,我总是忘记顾小公爷是有家室之人,不是我能染指的。” 顾玉道:“你知道就好!” 君泽低低笑了出来。 顾玉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