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还不去练琴?”
老袁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
“等阿姨打扫卫生呢,打扫完我再进去。”
“今天上午不是要伺候老头老太太去的么?”
“他们有事儿,今天休息,我正好空出时间能再多弹弹琴,你今天也来挺早啊。”
“这不又安排了个大课。”
“行啊,老袁,最近够拼的,不是前段时间还说要松弛生活的么?”
“一言难尽啊,排练室那边要涨房租,哥几个有撑不下去退股的,咱不得顶上嘛。”
“理想主义者的楷模,佩服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老袁的肩膀,“黑眼圈重,戴眼镜都遮不住了,别把自己逼太紧,身体最重要。”
“是嘛,黑眼圈这么明显的?还指望着戴个框镜能遮遮呢,没事儿,熬熬就习惯了。”
“你可真行,我练琴去了啊,你,咖啡换个大杯的,这个不顶事儿。”我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冰美式,转身往琴房走。
成年人嘛,谁没有自己的压力,但老袁不一样,他肩上扛的是理想主义的大旗,放下容易,生活自然会轻松些,可真放下了,这辈子估摸着就再也扛不起来了,那些朝着他的大旗奔跑而来的,满腔热血的人们,将再次流离失所,所以他咬碎了牙也要硬撑。
平凡的一天过去,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个梦般,毫无痕迹,柳泽鸣依然用他无比幼稚的语言,在社交软件上跟我沟通大师课的细则,对昨天只字不提,或许他也觉得过于荒谬吧。
我还是头一回见外表和内在如此割裂的人类,也算开了眼了。忙忙叨叨的,就这样到了周末,虽然课也只是在很普通的报告厅,搭的很普通的台子上进行,我还是紧张的一早就手脚冰凉。
学生陆续入场,吵吵闹闹的,坐了一屋子,我和萌萌站在角落里,看身后不远处的柳泽鸣,我感觉他比我还紧张,两只手来回搓着,感觉都要搓秃噜皮儿了。
他看看我,还奋力挤出一个微笑,我心想您老人家就别笑了,嘴角都抽抽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反而松弛了一点。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假装临危不乱,那是一顶一的强,从小比赛考试就这样,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面上依然云淡风轻,甚至可以有说有笑,看起来和别人嘴里的心理素质好没区别。
用武侠小说的方式形容,我习得的就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三千八,但完全看不出来的,破烂儿武功。
“别紧张,没几个人听得懂。”
“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儿,自己弹没弹好是另一回事,我得对得起我自己。”
“是是是,那你手别抖啊。”萌萌一手拿着手机支架一手拉着我胳膊。
“我抖了?”我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手,“这哪行,我得缓缓。”
“哎呦,你掐我干嘛。”
“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要不是阿姨让我帮你录视频,我才不来呢。”萌萌揉着胳膊,看看周围,也只敢小声嘀咕。
“回头晚上请你吃大餐。”
“得了吧,你晚上跟你那钢琴家大哥吃饭去吧。”
“饶了我吧,还想多活两年呢。”
萌萌看了眼柳泽鸣,“你俩看起来紧张程度不分伯仲,不过,这小子长的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只可远观,不可……”
“我懂我懂,我去找机位了啊,你加油。”
“哎,哎,再陪我一会儿啊。”我小声叽咕一句,估摸着她也是没听见,罢了,反正上台她也不能陪着我,还得自己来,更何况,还有个更万难的需要我照看着。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柳泽鸣跟前,“准备好了吗?”
柳泽鸣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只要负责讲课,前后串联和提问环节,都有孙老师来,她对孩子们比较了解,也好沟通。”
“嗯。”柳泽鸣两只手在裤子上来回蹭了蹭。
“别紧张,距离近是近了点,但是咱不是高低还有个小台子吗?没事儿。”我明白他此刻的紧张来源,不仅仅是需要讲课那么简单,我看过他在大学以及音乐厅的公开课,都很好,但那首先,面向的学生更成熟专业,其次,空间一般比较大,台上台下不会挨的这么近。
我们中心虽然在区域是数一数二的,也不过就是个小地方,为了能多挤几个学生,下面乌压压坐的满满当当,什么年龄的都有,水平参差,说白了,讲得深一点,说不定会有人听不懂,现场秩序很容易乱。
这些我是有经验,并且有心理准备的,我身边这位可不一定,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又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非得揽这个活给自己找麻烦干什么。
“柳老师,您的ppt已经准备好了,大屏也调试好了,遥控给您,还是?”
“给我吧。”
“怎么还有这个?”
“我临时加的,你给我的灵感。”
“什么?”
“开始了。”
这人作为合作伙伴是极其不靠谱,排好的东西,临时改动,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随着课程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