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摆渡桥,夜。
一个壮实的车夫拉着黄包车来到了桥头,车上坐着一个打盹的人,脚边放着医药箱,正是叶长青。
“停下!”桥头四个站岗的巡捕拦住了黄包车的去路。
车夫停下黄包车,叶长青睁开了眼睛。
一个巡捕背着步枪走了过来看了看叶长青,问道:“干嘛去啊?”
叶长青说道:“我是个大夫,过桥去给人看病!”
巡捕问道:“哪家?”
“朱家别院有人生病了,请我过去看病!”叶长青说道。
朱家别院?巡捕上下打量着叶长青,他一边用手指头做着数钱的手势,一边说:“现在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不知道吗?你这要过桥去,让弟兄们很为难啊!如果放你过去,上头追查下来,咱们兄弟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叶长青很是无语,只好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大洋递过去:“病人生了重病,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危,还请老总和弟兄们通融一二!”
这巡捕看了看手里的一块大洋有些不满意,说道:“我可以通融,可是弟兄们不好通融啊,这黑灯瞎火的,外面蚊子又多,弟兄们还饿着肚子干活呢!”
狗日的!
叶长青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只好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递过去。
巡捕这下满意了,把两块大洋塞进口袋里,向其他三个巡捕挥了挥手:“弟兄们,毕竟人命关天,咱还是发发善心让这位大夫过去给人治病,都让开吧!”
“多谢老总!”叶长青拱了拱手,对车夫说:“走吧!”
等过了里摆渡桥,叶长青不由叹道:“亏了,这一趟出诊还要倒贴!”
拉车的车夫一边跑一边说:“叶大夫,平时他们不会要这么多的,一般就是一两毛钱,最多也就是五毛钱,可您刚才说是去朱家别院给人治病的,朱家是世家巨富啊,他们当然要多敲诈一些!”
不久黄包车在一栋别墅门前停下,叶长青付了车资后走到门口按门铃。
此时别墅内一间房内坐着五个人,房间内烟雾缭绕。
首位上,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衣,背带裤,打着领结的中年男子对几人说道:“公共租界的形势这两天越来越严峻了,我们恐怕得想办法尽快离开上海前往东瀛与先生汇合!”
一个脸型清瘦、坐姿笔挺的二十五六岁的短寸头发的年轻人说道:“我来的时候,各个路口、桥头都有巡捕盘查过往行人,幸亏我经过简单的化装,没有被人认出来!”
另外一个穿着长袍马褂三十几岁的儒商模样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说:“此地不宜久留,确实是要尽快离开!”
首座上中年人对穿长袍马褂的儒商说道:“靖江兄,你在上海滩的路子广,撤退的事情还得麻烦你来安排!”
张靖江答应:“英士放心,先生留我在上海,目的就是为了掩护诸位撤退的,我会尽快把撤退路线安排好!”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陈琪镁说完取下眼镜,张口哈了一口气,一边用袖子擦着镜片,一边说:”撤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这事不办,我心中这口恶气出不了!”
张靖江问道:“何事?”
“二次革命之时,咱们是怎么被驱逐出租界的?各位难道忘记了吗?”陈琪镁看着众人沉声问道。
当时淞沪讨袁军司令部就设在公共租界内,但是商界大佬们并不希望上海滩爆发战争,因为这会严重影响上海的大好经济发展局面。
沪上商界联合会因此还专门在报纸上发表对战争保持中立的态度,同时声明反对讨袁军把营房驻地设在闸北,并且反对讨袁军攻打江南制造局,说江南制造军是整个国家的财富,而且民间也有资本在里面入股。
但是陈琪镁等人并未在乎这份声明,商界联合会的众商界大佬们很恼火,夏睿方等人于是向公共租界当局请愿,商会在公共租界的经济方面具有很大的影响力,租界当局不能不重视,因此派巡捕总房的捕头带三十多人把一众革命党人驱逐出了租界。
清瘦的寸头年轻人很是气愤的说:“都是夏睿方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他带头向租界当局请愿,我和司令部207人的卫队怎么会被缴械驱散?”
另外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问道:“无为兄想怎么做?”
陈琪镁脸上露出冷意:“这个人在商界的人脉太广,很多朋友都是报界老板、股东和名记,太能坏事了,干掉他!”
张靖江急忙说:“英士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陶焕青之死已经惹了众怒,如今正是我等团结各方人士共同对抗袁大头之时,岂可再同室操戈?先生在东瀛已发来电文,让我等速速前去与他筹备组党之事!”
陈琪镁见张靖江搬出孙先生,沉默了半响之后说道:“那这事暂且搁置,以后再说!”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脸色冷峻的干练年轻人提着手枪走进来说道:“门外来了一个年轻人,我等不知是敌是友,又恐贸然现身暴漏行踪,没有去开门,但那人连续几次按门铃依然不走!”
陈琪镁皱眉眉头说道:“今日开会之事,诸位可曾泄露给其他人知道?”
众人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