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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2 / 3)

尴尬的话题要好。

王道容眼睫轻轻地眨了一下,干净澄澈的双眸注视着她,他没着急道谢,反倒是先问了一句,“所以,为何?”

为什么?

慕朝游一时之间也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

“……举手之劳?”

为顾妙妃献血的频率虽然高了点儿,但献血量其实少很多很多,还远不到寻常献血量200cc,对她的健康无疑是有影响的,只是还远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非要再给个解释的话——

慕朝游很清楚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乱世,从刚穿越时看到路边枯骨她会吓得连夜噩梦不断,再到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孤身一人夜探荒坟。

最开始的逃亡路上她见妻离子散,会觉于心不忍,后来看到路边哭泣的难民,她的心里竟很难再生出多少波澜。

连自保都变得困难,又哪来的余力去帮别人呢,久而久之,便越来越心安理得,越来越吝于施以援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变得麻木。

她不想这样。

只是一点微末的,动动手就能办到的善意,至少也能保证她的血还是流动的,还是温热的。

常行善事,热血难凉。

“举手之劳”。王道容静静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慕朝游总爱说这个词。

但他天生性静,怕麻烦。

很早之前,王道容便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的心中很难升起任何同情或者怜悯的心绪,也很难感到欢欣、难过、愤怒一类的激烈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片漆黑幽深的湖水,别人的情绪如石子落入湖面,或许会泛起淡淡的微澜,但很快便会被他吞噬,生不出任何的风暴。

旁人的喜乐与生死和他是没什么干系的。

他的生活是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若说他可有什么执念……

王道容并不愿屈居于人下。

他的执念或许只是尽量往上走,走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当然,他不想当什么皇帝。

他想操弄权柄,想不堕王氏门风,想成为人上人。王羡给他取了小字凤奴,他想做的是“非梧桐而不栖,非醴泉而不饮”的凤鸟。

倒是慕朝游有点出神的模样,忽然问了他一声,“你叫她……令嘉吗?”

王道容回过神来,不解其意,仍微微颔首,“是,这是她的小字。”

不知道是不是慕朝游的错觉,她从他清冷的嗓音中仿佛听到了点微不可察的温柔与缱绻。

少年的嗓音珠落有致,令嘉两个字由他念出,像含在唇齿间,令人品尝出一股自小长大,耳鬓厮磨的亲昵来。

哪怕她昨天已经被击碎了幻想,慕朝游的心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抽动了一下。

昨日之前王道容在她面前对顾妙妃的称呼还是顾娘子,今日便已成了令嘉吗?

王道容昨日一夜未返,她几乎都能想象出他与顾妙妃互诉衷肠的模样。经历过昨夜的危机,仅从称呼的变化之中,慕朝游就能猜出两人关系的突飞猛进。

青梅竹马,劫后余生,喁喁私语,这应该是很好的。

一股铺天盖地的失望与沮丧牢牢地攫住了慕朝游,她看着日光里玉明花柔,洁净光静的王道容,鼻尖猛地蹿起一股酸楚。

少年就安静地坐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过一臂之遥。她甚至能看清王道容瓷白肌肤上那浅淡的,软软的水蜜桃一般的小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明明离她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又为什么会离她这么远,清冷如孤峰玉出,远得像在云端。

在这个日光温暖的冬日,她被一股庞大的不甘与绝望吞没了。

为什么在昨天亲口拒绝她之后,他又能作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姿态呢?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好,再痛一点也无妨,长痛不如短痛。

王道容内秀心细,注意到了慕朝游的状态不太对劲。他于日光中静望着她,黝黑的墨瞳蕴着淡淡的困惑。

“令嘉很感谢你昨日舍命相互。”他想了想,忽记起一事,“只是昨夜仓促,未能当面一尽谢意。”

“正巧过几日便是元夕,”少年温声道,“令嘉托我问你,可愿随我二人一同出游?”

元夕。

听到这个词,慕朝游所有的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平息了下来,像是一场未来得及酝酿的风暴骤然消弭于无形。

王道容曾说过,建康灯会举世闻名,说过雪中观灯,也别有一番意趣,说过若她不嫌,他愿带她去观灯。

她私下里曾经不止一次期待过这场灯会,却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捎带的那颗闪亮的电灯泡。

“可愿随我二人一同出游?”,只言片语,亲疏远近,已淋漓尽致。

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王道容这个提议。

“我不太想去,还是你们两个去吧。”

王道容微微一怔,抬起眼。

她不愿意去看灯。

接下来两人便陷入了个相顾无言的尴尬局面。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泛着青色的乌黑双瞳如两道冰刀一般直直地切入她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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