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殿内的人对于咸阳宫的这群朝臣们来说十分陌生,但对于嫪毐来说反倒是极其眼熟。
原本发生这样的情况,嫪毐应该仰天大笑几声的,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年近五旬的老将军,身穿一袭黑色戎装,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将头盔夹在腋下,身形挺拔,龙行虎步。尽管是行伍中人,一头略带几根银丝的头发却梳理得整齐而干净,胡须浓密。
在他身旁还有一名年轻的小将,看起来似乎十分平凡,但眼神却透露出了坚定不移的神色。
“中尉王翦,携子王贲有事禀报!”
“两刻前,长信侯麾下门客在城内四处作乱纵火,试图引发大乱,并手持弓弩向宫门发起进攻。卫尉丞张顗,司马徐方,成图……等一众卫尉属官试图打开王宫大门接引叛党,已被罗网诛杀,并配合中尉所属卫戍军两面夹击,剿杀参与进攻王宫之叛党四千三百五十七人,其余长信侯府门客、僮仆,由卫戍军配合罗网展开搜捕。”
“臣恐王担忧,故先向王传达捷报!”
王翦的声音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虽然只是简短的陈述,但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在座的文武群臣无不感到心惊肉跳。
攻打咸阳宫?
众人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嫪毐,嫪毐还真是胆大包天。
最后一部分保持中立的朝臣也最终加入了弹劾嫪毐的行列之中,但这一次已经不再是请求嬴政彻查了,而是请嬴政下旨以谋逆罪杀之。
听着一声声异口同声的“请诛之”,看着一名名赞同自己亲政的朝臣,一袭玄衣纁裳的嬴政按着腰间的辘轳剑,缓缓起身。
明明大势已定,他即将亲政,而嫪毐再也无法翻身,可他不仅没有觉得喜悦,反而是觉得有些可笑。
台阶下的群臣之中,有不少人曾经与嫪毐关系密切,也有嫪毐扶持起来的,私下贿赂什么的更是比比皆是,但此刻他们却异口同声地请求自己处死嫪毐。
嫪毐真的可恨么?
是的,他的确可恨。
欺辱太后,逾越礼制,视法度为无物,更是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但这些朝臣们想诛杀嫪毐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些原因?
嬴政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眸扫过群臣的面容,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贪婪,看出了恐惧,看出了喜悦……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所谋求的,不过是嫪毐一系所占据的权力、财富、地位。也有一部分人是希望嫪毐能够永远地闭嘴,免得吐露出他们的一部分罪行。
嬴政很反感这些,但他明白,人性如此,无可奈何。
他也真正明白了,为何王者总是称孤道寡,那不仅仅是谦称,更是对事实的阐述。
好在……他还有母亲,有师长,还有知己。
当然,朝堂的群臣中还是有着一些清醒的人,尤其是军方一系,所有人都打量起了这位中尉。
王翦,一个哪怕是军方之中也十分陌生的名字。
王翦从未和群臣有过明面的来往,明明担任了中尉一职,主管咸阳治安,掌管着咸阳卫戍军的指挥权,而且还是第九级爵位的五大夫,却依旧低调得过分,但王翦的能力在这次平叛过程中却是显露无疑。
作为秦国大朝之所,咸阳宫自然也有着一系列的隔音处理,只是无论咸阳宫内的设施如何完善,但喊杀声却从未传至咸阳宫内。
由此可见,这一次的平叛过程十分顺利,而且动作十分迅速。
就算事先进行了布置和埋伏,但要以如此雷霆手段剿灭叛党……王翦绝对担当得起名将的称呼。
只是,他们都不明白,王翦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低调,却又甘于如此低调?
不过,众人倒没有去深究,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听到麾下门客、僮仆死伤惨重以后,再听着身旁朝臣对他的谩骂和斥责,嫪毐却并没有什么恐惧和悲伤的神色,反而是笑了起来,那双阴柔的面容难得出现了几分豪迈之色。
“嬴政,我输了。”
嫪毐深深地看了这个玄衣纁裳的年轻人一眼,就像是要将嬴政的形象刻印在大脑中一般。
“知道么?”
“我们市井之人斗殴,若是落入了逃不掉的绝境,绝不会乞求怜悯,而是会以死相博,狠狠地咬下对方的一块肉,让他即便赢了也会感受到痛苦。”
话音未落,嫪毐猛地踏出一步,衣袖被一股暗黄色的内力震碎,露出一名藏于臂间的短剑,如闪电般迅猛刺出,目标直指一袭黑红色凤袍的赵姬胸口。
嬴政身边有一众郎官,他未必能得手,而赵姬身边却只有四名宫女抬着裙摆。
而且,他可没有忘记导致他如今局面的另一位罪魁祸首。
张机,若不是他,他也不会如此仓促让麾下门客造反,更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他未必能在突袭的情况下杀死张机,而既然嬴政和张机都杀不得,那便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姬。
“护驾!保护母后!”
嬴政惊声高呼着想要前,却被一众郎官死死地拦在身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