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灯下黑,无非就是如此。
在北境几乎完全沦陷在卡美洛叛军手中的现在,谁能想到居然会有反抗军将大营设在托伦方城附近。
枯黄的野草铺在草坪之上,北境是要比卡美洛其他的地方更早得入冬。
萧瑟的夜风拍打在米奈歇尔身上,他咀嚼着野草,让干涩的汁液在口腔中绽开。
在他的身旁,小小的莫德雷德裹着米奈歇尔的披肩,她也能察觉到师傅此时低沉的情绪,安静地站在米奈歇尔身边。
在米奈歇尔面前的,是一面黝黑的石台,石台之上没有灰尘和落叶,显然是有人经常清理,让石台与周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而除去石台上的一些磨损外,这面石台简直就像是新的一般。
石台上,正中间稍靠前的位置,横向摆放着一柄大剑,赤红的剑身,暗色的剑柄,相比起正常的骑士剑,它的规格实在太大,明明是平放在那,但却如一座丰碑般,古朴的时代感一瞬间涌上来。
大剑上也没有多少灰尘,显然也没少擦拭,可剑身却黯然无光。
那是象征着无敌】的属于第一骑士的大剑。持握此剑,未尝败绩。
即使不了解任何的史料,但这样的陈设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充满仪式感与故事性的景点。因此,也难免会引起一些闲杂人等的叨唠。
而事实上,从大剑之下的清晰摩痕就可以看出,来进行圣地巡游之人并不在少数。
伸出手抚上剑柄,米奈歇尔长长吸入一口气,但胸中的燥热却丝毫没有因吸入的冰冷空气而降温。
明明已经为了避免有不识好歹的家伙打扰阿芙莉尔,而将她的墓迁出了托伦方城,结果现在,居然因为他的名气而重新建了一座城吗!
大剑在米奈歇尔触摸上的第一时间发出轻微的嗡鸣,可等到米奈歇尔手臂发力,使劲到青筋暴起,那柄剑都只是稍稍悬空。
忽然,他衣服的下摆被拉了拉,低下头只见莫德雷德垂着脑袋拉住他衣角的手不住地颤抖。
米奈歇尔无声地回头,赤红的双瞳凝视向后方,在山丘的尽头,不知何时正站着一道人影。
那是北境抵抗军的领队,据说是带着两千五百人就敢孤军闯入卡美洛腹地的精锐骑士,似乎是叫埃泽奎尔。
但不幸的是,在埃泽奎尔刚刚进入卡美洛腹地,还没来得及转进之时就接收到自己的国家被摩根覆灭的消息。
“托伦方城在沦陷后,伏提庚久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所以许多流匪和流浪骑士都活跃了起来,他们把您留在这里的剑当作了试炼,纷纷来到这里,试图拿起您的剑,继承您无敌的名号。”
他接着解释道:“这种情况,直到我占据了这座城后才被制止。”
——愚蠢,强的是二十岁的我,又不是我的剑。
米奈歇尔用力合了合眼,他一只手将莫德雷德往自己身后拨了拨,一面说道:“阿芙莉尔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即使是死后,她又救了我一次。”
又想起了在小城中,阿芙莉尔抱着他的大剑拼命拦下摩根为他争取时间的模样。
看到米奈歇尔这幅模样,埃泽奎尔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好在,米奈歇尔并没有要他接话的样子。只听对方自顾自地说道:
“不,或许她要救的根本不是我吧。”
——或许在阿芙莉尔的眼中,他依然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兄长吧。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够回应她的期望了。”
他怎么可能会跟着很有可能是敌人的北境士兵回到他们的据点,事实上,那时的他感受到面前骑士的实力,深知自己很难脱身的他才被强行带来。
“米奈歇尔骑士,我是拟似从者。”
拟似从者,并不是纯粹的用灵基召唤的从者,而是更为简便的,从者直接以波长相近的人类身体为载体降临的特殊状态。说到底,也是从者。
而埃泽奎尔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他是自己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如果同为人类,我估计也难以取胜。”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埃泽奎尔知道,如果同为人类之躯,一对一公平的对决,他连站在对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从者。”米奈歇尔呢喃着这个词。
自从这种像幽灵一般的物种物出现后,他不败的战绩仿佛成了笑柄,过去一周他吃的败仗比他过去几十年经历得还多。
苦闷与不甘缠绕住他,让他无法呼吸。米奈歇尔知道,这是自己早已死去的亡灵不愿放过他。正因为感受到现在的无力,所以才会怀念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所以才会在现实的落差下而感到无措。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必须要强打起精神,应该还有他能做的。
“所以,为什么你会突然前往西境。”
米奈歇尔本以为,对方的据点就在王岭附近,感知到了小城中魔力的波动才会前来探查,但埃泽奎尔却是从史塔克地区远渡而来。
如果按照时间换算,埃泽奎尔至少在一天之前就已经动身了才对。
“啊,这個啊……”
说起这方面的事情,埃泽奎尔又变得难以启齿起来,他眼神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