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骗人。”
“绝不骗人。”
……
来到了龙嘴边。
“你会遵守约定的吧。”他问道。
“我们有时候可比狡猾的灵长类守约得多。”龙嘴咧开,似是在表达着不屑,不过随即它又闭上了嘴:“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把那两只妖精丢下去,我知道,你还有没尽全力。”
甚至还能保持着站立。
米奈歇尔嗤笑一声,像是在对巨龙的提议,又像是在对自己的人生。
米奈歇尔的左手握爪径直从腹腔插入,绕过了肋骨,摸到了自己的心脏。
“我并不介意死亡,也不介意活下去,但我不想活得很难看。”
于是巨龙没有再劝,它低垂下眼睑:“……人类真的难懂。”
巨龙张开了嘴。
它拒绝了直接吞食它,它说它答应过梣不会活吃灵长类。所以,它只要米奈歇尔的灵基。
因为疼痛,冷汗从他的身上冒出。心脏在他的掌心跳动,不同于被杀,自杀的疼苦要远远被杀。
——真想不到,阿尔托莉雅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走入无名之森。
他的大脑放空,居然胡思乱想了起来。
说起来,回首这一段旅途,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二十八天的新生,他是为何而活?
为了杀死摩根,为了拯救妖精国。
——不,那样的理想太过高尚,并不是他。
为了让阿尔托莉雅和加雷斯的生命得以延续?牺牲生命也再所不惜。
——不,这并非是为何而生,而是为之而死。比起死,更长远的是,为了什么而活。
手指捏住了心脏,米奈歇尔知道阿尔托莉雅在看,于是他露出了无比帅气的无畏的微笑。
南部平原的指导,索尔兹伯里的逛街,格洛斯特的购物,牛津泪之河的轶闻,诺里奇的送礼,卡美洛胡闹的救援,以及更多在叫不上名字的地方的发生的更多的事,它们融在这二十八天当中,他无法判断出由这些一个个琐碎瞬间组成的旅途的价值。
直至它们此刻化作了回忆,定格在了他的这段人生中,融入到他的胸腔中,化作冲击着他心脏的热烈到激烈的情绪,然后,他终于做出了判断——
这一段不过只有二十八天的旅途,是足以配得上自己用生命和鲜血去浇灌的难忘的记忆。
米奈歇尔身子筋挛着,却一步一步朝着龙嘴走来。
阿尔托莉雅想要去扶,却压住了脚步没有上前,这是属于米奈歇尔的谢幕。
心脏被用力拔出,随后,米奈歇尔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她对你很重要?”
那是巨龙的声音。
“少废话。”
他昂起头,渐渐不说话了,眼中的光逐渐散去,勾着还在跳动的灵核的手指缓缓松开。
心脏落入了龙口之中,转瞬之间就消失。
灿金色的光在巨龙的底部绽开,山石开始破裂,一只硕大的黑色龙爪伸出,抓向了位于石台之上的阿尔托莉雅和加雷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唯独避开了米奈歇尔。锁链根根断裂,两扇遮天蔽日的巨大翅翼伸展出,拍散了周边的碎岩,双翼轻轻一扇,便向上腾飞而起。
“米奈歇尔!”
阿尔托莉雅伸手想去抓,可是石台在向下坠落,巨龙在向上攀升,她没拉住,只能看着自己距离米奈歇尔越来越远。
“米奈歇尔!你个大骗子!”
巨龙调转方向,想要顺应阿尔托莉雅的意志带回米奈歇尔的尸体,虽然她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用。可是在转身的瞬间,那在他眼中早已死去的米奈歇尔却是在一片碎石中,他的身体呈大字型向下坠落,四肢只剩下左手完好,但正是那只左手,仿佛是被狂风折起,朝着天空,朝着它的方向,似是在挥手示意。
——这就是你保留的力气吗?
或许只是风儿在摆弄着那具身躯,可是,它仍忍不住想到。
巨龙拔升而起。
再次望去时,只见的飘散的金色。
——
“我在坠落。”
“我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抹蓝色向着天空飘飞。”
“那应该是飘飞吧?”
“是野风信子花的颜色。是飘向天空的野风信子花。”
“啊,糟了……忘记和她说,为什么我不是圆桌骑士的原因了。”
“算了,下一次再说吧。”
“再见。”
“我亲爱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