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大傻瓜……”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从孟长辉的房间出来,一个穿着护卫戎装的士兵向她一拱手,随后带着她前往另外一间院子。
侄子劝完了,是该劝一下叔叔了。
“夫人,时间有限,请您长话短说!”士兵在推开院门时提醒了一句。
田园园来时怕被人发现并没有拿伞。此时她头发已经湿透,正顺着发尾落入脖颈里,阵阵寒意从背后升起,听到他的提醒只是轻轻点点头。
显然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来到孟星惟的房间门口,房内烛光明亮,人还未睡。
田园园凑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
“谁?”门卫传来一声戒备地询问。
她单手挡住嘴:“我,田园园。”
几息后,房门打开。
门内孟星惟一袭白衣,长眉星目,面容清俊,橘色灯火下像是不食烟火的仙人。
“唉……”田园园摇摇头轻叹一声,可惜这般出众的人也是榆木疙瘩一个,跟他那个冥顽不灵的侄子一个德性!
“何故叹息呢?”
孟星惟的眼神从她到她身后的士兵,似乎明白了什么,让开身体留出一道空隙,田园园快步走了进去,时间有限。
他关上门,将风雨挡在门外,下雨声瞬间小了不少,“孩子们呢?”
田园园注意到他说的是孩子们,是已经知道玄珺的事,她低声回道:“回叔父,后日便到江州。”
“后日啊,那便见不上了……”孟星惟面露遗憾之色,死前若是能见上两个孩子一面当真是死而无憾也,可惜不能如愿了。不过转念一想,孩子们能安然无恙,平安长大成人,见与不见便又不重要了。见她眼睛通红,微微顿一下,询问出声:“你,你从长辉那处来?”
“是,他不愿随我离开。您呢,叔父?您也要执意回京吗?”田园园对上他的眼睛。
你也要回京送死吗?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令人无所遁形。
孟星惟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粗瓷茶碗,为她倒上一杯冷茶,垂着眼时,纤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颊上垂下一片阴影。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纵使一路奔波,也不见丝毫风霜。
与他风尘仆仆的侄儿相比,他倒像那个不曾见过风雨的小辈。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折而不可改变其节。”
“那你在前朝时不是也叛……”
孟星惟的眼神要吃人,剩下的话田园园识相的咽了下去。
“轰隆隆……”屋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后,下一刻一道裂天的闪电划过。
孟星惟侧头望向窗外,声音清冷:“不瞒你说,正是因为有前朝一事,我与长辉才不能一错再错,若是这次我们选择苟且偷生,那孟氏叛徒之名将遗臭万年,百年内孟氏再无出头之日。”
“你们叔父二人,真是一脉相承啊。”
如今二人心意已决,她亦是无力回天。
孟星惟回头淡然一笑,目光清明,如那冬夜里最清冷的月,“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我等又何惧哉?又何悔哉?不惧不悔,方不负此生!”
不惧不悔,不负此生……
再劝也是无用,田园园起身行礼:“既然如此,望叔父得偿所愿。”
“去吧。”孟星惟颔首。
推开门时,海纳伫立在门口,就着屋内流泄出的灯火,能看到他头发上晶莹的雨滴。
人也不知站了多久。
此时的他眼神黯然,神色郁结,一身黑衣像是融入夜色的暗夜游神。
“少夫人。”海纳低唤了一声,
田园园无奈地摇摇头,叔侄俩心存死志,定局已成,除了大罗金仙谁也不能改变。
“你呢?随他们回京?”她不希望海纳回去,他是孟星惟的佐官定然会受到牵连。
海纳摇摇头:“皇帝不仁不义,我是不会回去。”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屋内的孟星惟,“若是他俩像你一般多好。”
“将军是有气节的。而我…”海纳苦笑:“我惜命。”
“活着才能笑到最后…”
“是呀。”
翌日一早,押解钦犯的队伍准时启程,好在雨势渐小,庞大大队伍缓缓消失在雨意朦胧间。
田园园打着伞,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转身离开……
永别了,我的男主角。
直到第三日下午,青娘带着孩子们到她落脚的客栈。
“娘!!”
芃芃是第一个下的马车,笑着向她跑过去,田园园张开胳膊向她迎过去,母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的大宝贝!”
田园园激动地在女儿的额头上、脸上亲了好几口。
等她亲完,芃芃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娘亲脸上也亲了几口。
青娘抱着玄珺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大壮与沈宛静。
后头还有两辆马车,海伯、海娘子、特好、晴好、杨小树、一甲二甲以及马娘子,
都回来了。
田园园抱起芃芃向青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