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看了一眼。
离彻底天亮都还有好一阵,远处天际已经泛上了鱼肚白,但大体还是大片的灰蓝色。
按柏易的说法,鸡叫应该是天亮以后,今天他应该可以赶上应卯了。
虽然看似时间充裕,但为了以防万一,荆白没有任何延误,简单洗漱,换好衣服后就准备出发。
临走之前,他绕着屏风又看了一次。
不出所料,屏风上这幅山水画的景象没再变回来过。
无论是空空的木盆,还是蓑衣人坐在船上的角度,都和他昨夜最后一次看到的一样。
荆白出门时将灯笼也带上了,他检查过,除了昨晚正常燃烧的消耗,蜡烛并没有变短。
他今天不打算让灯笼离身,一来是为了避免像昨天一样,莫名其妙忘记灯笼这个线索;二来就是为了随时查看蜡烛的长度。
昨天晚上回来才发现蜡烛短了一截这种事,对他来说已属失误,他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一次。
他出门时,雪已经停了。虽然身上的紫色棉衣依旧不保暖,荆白也习惯了。他提着没有点亮的灯笼,一走出房间,就体会到了昨天柏易和小曼说过的感觉。
就像任何一个熟知的、去过无数次的地点一样,他心中自然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哪儿。
应该转弯还是直行,在某个路口应该向左还是向右,这都是不需要思考和犹豫的问题。
荆白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没有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去过前院,这时就只能顺着这种感觉走。
在微亮的晨光中,他保持着平时的步速,穿过长廊,经过湖上时,他还着意观察了片刻。
湖面一如既往,碧绿清澄。
荆白见看不出什么不妥,也并不耽搁,过了湖,就经过前天和柏易众人分别的凉亭。
他一路走过来,天光也渐渐亮起,可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声掠过时花叶摇摆的声音,一切都是全然寂静的。
整座范宅中,不见半个人影。
荆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因此当他走在花园中,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足音,立时便警惕了起来。
现在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这里的花和树高度都不够,不足以挡住荆白这种身形高挑的男人。
荆白不动声色地站住了,他发现,当他停下时,对面的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仿佛也注意到了前面有人。
荆白隐约意识到了对面是谁。
这里的花和树不足以遮挡住荆白,自然也不足以遮挡住他。
不远处是一棵不知名的树旁,这树生得不算很高大,却挂了满树的红果子,衬着白雪皑皑,显出一种清冷的艳丽。
柏易从树后走了出来,他脚步非常轻,神色近乎刀锋般的冷冽,荆白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但两人目光一对上,柏易脸色立刻放缓下来,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
荆白注意的是他的另一只手。
和他一样,柏易也拿着一盏灯笼。
等柏易走到他面前,荆白直接省略了寒暄的过程。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道:“叫你哪个名字好?”
柏易张了张口,他本来想说话,看着荆白的侧脸,面色却倏然一变,急声问:“你脸怎么回事?”
荆白顺手摸了一下,他自觉脸侧没有烧伤,只是火苗燎了一下,并不严重,只有些许红肿,估计今天过去痕迹也就消了,无谓地道:“没什么。”
柏易脸上关切的神色变淡了,他笑了笑:“算了,是我多嘴。”
荆白听出来他语气变了,他纳闷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这伤又不严重,有什么好问的?如果想知道昨晚的事,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他这话出来,倒把柏易问住了,向来都如深湖一般平静深邃的双目此时透出震惊之色,荆白见他噎了一下,才道:“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套信息的意思。”
荆白眉毛高高扬了起来,神色中意思很明显——就这?这个程度的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柏易叹了口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有意转移话题,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道:“算了,还是回到上一话题吧。”
荆白虽然还是觉得柏易有些古怪,不过他既然有意回答,总比不说好,于是又问了一次:“所以,我该叫你什么?”
青年的脸僵了一下,苦涩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逝,如果不是荆白正专注地看着他,一定会错过这个表情。
柏易很快眨了眨眼,熟悉的笑容又在他脸上重新浮现。他走到荆白身旁,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道:“不如这样,你想叫哪个叫哪个,现起一个都行。我保证,只要是你叫的,我一定答应。”
荆白何其敏锐,根本不会被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蒙过去。
柏易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但他没有说出来,顿了顿,才道:“这次起的太难听了,还是上次那个吧。”
柏易夸张地“咦”了一声,奇道:“这怪谁?上次是谁在出副本之前说我连性别都是假的?我把名字起成这样,总不能再误会了吧?”
荆白:“……”
他难得地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