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少爷除受了些子皮肉之伤,倒无大碍,只是那妇人被贼人砍了要害之处,及至送医,早已断了生息,救不回了。”
光是听袁掌柜这般述说,便觉当时定是十分凶险。
“她这般结果,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良久,杜文秀才叹了一句。
月娘几人默然无语。
至此,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莫说人心恶,吕氏那样常做只损人不利己事情,心态只怕早已扭曲,与常人不同。
你道她可怜,她观你可恨。
这样的人物留在身边,恰似在卧榻之侧放了爆燃的火药一般,不知哪天便害了自己。
若是报官,没抓到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便急急送送官府,少不得挨一顿板子才让你出来。
官爷事忙,哪有时间日日处理这般琐事?
想着小虎将她带走,又怕与玉兰添得许多麻烦。
不过生身父母,除非她死了,才能与之脱离了关系。
于是,她真的死了。
为了护着孩子不受伤害,行了一个真正母亲才能做出的举动。
一时之间,杜文秀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
也许,她是爱孩子,爱小虎的吧?
或许,这是她满是自私的心中,唯一一点尚存的良知?
谁知道呢?
她终于死了。
是非对错,留与后人去说吧。
这会子,杜文秀心里,是放松的,通畅的。
与袁掌柜唏嘘一番,见她无怪罪的意思,袁掌柜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坐得一时,闲话几句,便告辞归去。
“看来这回,她还有个当娘的样儿。”月娘叹了口气,惆怅道。
杜文秀微微一笑,未曾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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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院子外的门被拍得震天响,吵醒了熟睡的人。
阿洛披了衣裳出来,一边揉着眼睛,没好气地大声问是谁在外面。
“快开门,少奶奶要生了,说是难产,叫我来找人。”外面的人喊道。
“你找人往我这边儿来做什么,我家又没有稳婆。”阿洛越发生气。
才睡醒,还没缓过神儿来。
“我是范家的,太太叫我过来知会舅奶奶一声儿。我这就去寻稳婆了。”
“哎呀!”阿洛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忙上前去开了门。
正房里头也亮了灯,紧接着月娘便扶着杜文秀出来。
“小心脚底下,你可不能摔着了。”月娘絮叨着嘱咐她。
杜文秀脸色煞白,上前拉着来报信之人忙问道:“怎么难产?是为什么难产?”
那人一脸苦闷,回答道:“这,小人也知道的不清楚。舅奶奶使人去问内院儿的婆子吧,我还得赶紧去寻稳婆哩。”
说着,迈步就要走。
杜文秀将他的胳膊抓得紧紧的,忙回头四处去看。
杜文婵一边儿系着扣子一边儿道:“我跟她去找程娘子,姐姐放心,巧儿妹妹不会有事的。”
听着她语气镇静,举止有序,杜文秀才止了慌乱,让她快去。
杜文婵点着头,打从阿洛手中接过点燃的灯笼,便引着范家仆人朝工坊那边儿去。
叫醒了程娘子,听说是难产,她忙收拾了东西要过去,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女儿,怕她醒了找不见自己。
“你快去,姑奶奶情形似是不好。孩子我帮你看着,早上带回去给我姨娘看着,你不消担心的。”
杜文婵知她心忧什么,忙宽慰道。
程娘子朝她点了点头,再无一丝犹豫,背着药箱便随范家仆人而去。
远远看着范家仆人接过了程娘子的药箱,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杜文婵这才掩了门,坐在床榻边陪着小姑娘,彻夜未眠。
范家,产房外。
范太太急得要哭出来。
范家这会子已乱成了一锅粥,原来先前约好了稳婆前几日受了伤,竟来不了。
范太太在院子里哭骂这稳婆害人,为怕范家将预付的定金收回,去问时撒了谎,说定能随叫随到。
如今去了才知,脚伤到要车马去接才能过来。
范太太如何敢把儿媳的性命交到这样的稳婆手里,又忙叫家中老仆去城东请另一位名气大的稳婆去。
怕那边也有事,差儿子请城西的稳婆,若不是家里实在离不开人,恨不得自己四处去找。
产房内巧儿这会子没了声息,范太太不放心,又跑进去看,陪房李妈妈差小丫环去烧热水,自家给巧儿擦着汗。
范太太看着虚弱的巧儿,满脸心疼,忽地巧儿眉头又皱起,疼痛难忍,叫出声音来。
范太太一把夺过李妈妈手中的布巾,让她去将自己珍藏的老参切成片,给少奶奶含着,又嘱咐她去厨房让小丫环熬锅稀粥。
巧儿正疼得厉害,双手紧握住产床两侧强撑,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将头发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婆媳两人日常相处很是和谐,只生了一个儿子的范太太常说将巧儿当自家女儿一般看待。
看着儿媳痛苦的模样,直叫范太太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