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只好看着冷冰冰的房门,听着里边的水声,默默发了一晌呆。
等到他洗漱完了回到房里,看见屋里的灯点得通亮,苏傲雪很用力地闭着眼睛,闭得眼睛周围挤出了好几道浅浅的皱纹。
及至屋里陷入一片黑暗,苏傲雪的眸子倒又亮了起来。
刚才因为怕和杜景堂打照面,听见门开了,苏傲雪就赶紧闭起了眼睛。只那么一息的工夫,脑袋里就跟放电影似的,把两人相逢、疏远又鬼使神差般亲密一体的事情,全都过了一遍。心里就慌乱不已地胡思乱想,接下来是不是又该走到疏远的一步,甚至会散呢?
原以为之前大着胆子,把心里那点疙瘩都说开了,未来的日子就一定是甜蜜的。
事实却不然,也许正是应了杜景堂的话,是相处久了的关系吧……
爱情来得奇怪,自然也可以走得突然。
苏傲雪心里一沉,想到白天特为去要了两张首映的连座票,恐怕到时是要给人家看笑话了。因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问了一句:“三哥,你明天是不是没空陪我去看首映了?”
不料,这时杜景堂又好好地回了声:“有空。”跟着,握住苏傲雪的手,不停摩挲她的手背,“好久没睡自己的床了。”
只这么一捏、一叹,苏傲雪就能听出来,他心里的气已经平息了,自己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
于是,赶紧解释和好:“你还是……不开心翠兰住进来的事吧?那天事发突然呀,你也不是没看见,她哭成那样,我也不能把她往外赶。当然,我后来一直也没问你的意思,就接受她在我们家住了那么多天,是有点不周到……”
杜景堂心里过不去的,当然不是这个。可他真也没什么出息,方才在外头,听见她嘴里说出“我们家”三个字时,憋了许多天的不快,立刻就雨过天晴了。自己也暗骂自己耳根子太软,人家都不用说好话,只需要说一句“我们”,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劝好。再加上一声软软的“三哥”,真就什么事也不会再计较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杜景堂转过脸,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对忽闪忽闪的眼。
苏傲雪不假思索道:“我要等你回来呀!”
杜景堂嘴角微弯,问了句废话:“等我回哪儿?”
“这还用问嘛。”苏傲雪起先不知道他的用意,直到说出“等你回家”四个字,心里如涌潮一般,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她终于是有家了,也有了值得她等待的爱人。
这句话也说得杜景堂心里一片熨帖,他一个翻身,用很长很深的吻,把这些天的小别扭统统一笔勾销了。
一晚上,彼此互缠到后半夜。
幸而,没有哪部电影会选择一大早的场次做首映,两人赖到很晚才起来。胡乱垫了垫肚子,便匆匆赶到了电影院。
《少年春梦》是凤姿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因此影片的放映效果,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极其重要。即便做不到名利双收,叫好和叫座,起码要占到一样,凤姿才算在电影业站稳脚跟。
但是,上映的日子非常不利,正赶上了炎炎夏日。
上海的夏季很难熬,许多市民苦夏,是不愿意出门的。在这种天气里,好些个条件一般的影院会选择挂出“歇夏停映”的牌子。即便开门迎客,也只会放映质量较差的片子,采取薄利多销的策略,用很廉的票价,保证夏天的经营不会赊本。
为这个,陈冬易没少发愁。甚至愁到提前和股东们一一打招呼,表示电影是厚积薄发的行业,不要在意首部影片的票房,积累拍电影的经验,也是一种收获。
杜景堂当然也收到了这支心理预防针。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苏傲雪正忙着带张翠兰去锦华面试演员,根本没顾得上关心他下班后的去向。
而且,杜景堂也舍不得让她担心,更不会让她知道自己为了让她坐稳编剧的位置,给凤姿投了好些钱。因此,和陈冬易约定了在餐厅会面,慢慢谈这个问题。
“逢到夏天上映,未必一定是坏事。你忘了前两年的《渔光曲》也是夏天上映的吗?”
陈冬易听到这话,“嘿呦”一声,忙道:“我们可不敢和联华这样的大公司比。”
杜景堂便同他分析:“《渔光曲》票房是二十多万,我认为除了剧本扎实、拍摄用功,还有一点缘故,恰恰是因为这部片子在夏天上映,同期没有质量过关的影片和他们博弈。几方面的原因,共同成就了这部片子上映期和票房的双重记录。”
陈冬易摇摇头又摆摆手,道:“人人羡慕《渔光曲》,但《渔光曲》只有一部呀!别说二十多万的票房了,我现在每天起来先要拜易拜财神,只求神仙保佑,低价策略能奏效,赚到两万块的票房,把本钱收回来我便满足了。”
杜景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你还是换个策略吧。”跟着,吃了一口菜,“就用高价策略。”
“什么?”陈冬易手里的筷子应声掉到了地上。
也是凑巧了,筷子打个旋,正好摔在了杜景堂脚边。他当然就想弯身去拣,却被陈冬易一把拦住,道:“折煞了折煞了,你老人家只管说你的。”
于是,便让服务生进包厢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