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衣服之后,糖姝和姜窈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在学校逛了一会儿。
运动会时间比较开放,实际上离正式放学还有半个小时。
一中很大,糖姝是个路痴,开学到现在只熟悉一条路,那就是到高二楼的路,因为那条路会路过操场小卖部,所以在糖姝的认识中不需要熟悉其他的路。
姜窈不一样,她从前初中就是在这儿读的,别提多熟悉了。
一会儿指着那边的椅子说:
“那儿以前是一个网球场,只是后来改了位置,就变成了这样。”
“那儿以前还有一个小卖部,可惜现在已经不允许开了。”
“还有那边,以前最是热闹,只要下课就会有人在那跳绳扔沙包……”
“……”
糖姝点点头,听着姜窈说话,她的语气有些遗憾有些开心,对以前的怀念,以及对现在的感慨。
很多时候,姜窈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不自觉散发出光和热,温暖了周边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该是没有烦恼,自由自在生活一辈子的。
她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
“糖糖,我们过去休息一下吧。”
姜窈把糖姝带到了一棵树下,很茂盛的一棵国槐树,十月份树叶已经渐渐枯黄了,但还算盛大,花朵有些蔫巴却仍然散发幽香。
糖姝在这棵树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更迭和不朽。
和她是不一样的,它的枝繁叶茂根系发达,注定了它郁郁葱葱的一生,而不像她一样,根部腐烂过,施再好的肥料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很难回归从前。
没有察觉到糖姝的悲伤或者是怅惘,姜窈难得收起来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树干,笑了:
“糖糖,你看到的,是我的整个青春。”
当时的糖姝不懂,才十七八岁的姜窈为什么会指着一棵树说那是她的一整个青春,那么郑重却伤感,仿佛换了一个人。
糖姝了解的姜窈,她骨子里是骄傲的,如今露出来的这一副神情,居然让糖姝脑袋里莫名冒出两个字——卑微,在她看来完全和姜窈挨不上边的一个词。
后来,糖姝才发觉,青春里,每一个人的秘密都是盛大的,它枝繁叶茂却无人问津,只需要一点点的关心呵护,便能开出累累花来,结出硕果满枝。
——开的花叫岁岁年年,结的果叫得偿所愿。
***
十一月中旬的晚上,空气里混着一丝潮湿,今晚猝不及防下了一场大雨,和糖姝十四岁那年的雨一样大。
她在梦里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抓不住,她又哭又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抓住了,那东西好像沙子,手握得越紧,流逝的越快。
天空雷鸣乍起,砰的一声,糖姝从梦中惊醒,脊背传来冰冷的感觉,冷汗浸透了睡衣,额前细密的汗珠顺着滑下,糖姝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地面虽然铺着毛绒绒的地毯却挡不住她浑身一片的战栗。
房间没有灯,几声雷鸣传来,在空中划过光亮,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射进来,糖姝在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梦中的情景再现。
模糊的人影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形状,她眯眼想要看得真切一些,下一秒,房门却被打开,紧接着灯也被打开,糖姝看见了穿着一身睡衣,神色慌张的糖之栩。
他的出现,成功把糖姝游离的意识抓回来,糖姝被人扶起来坐在床上,听见他在说:
“我在呢,怕什么!”
反应过来的糖姝,一张小脸紧紧埋进糖之栩的胸膛,手揪着他的睡衣,肆意发泄着自己的委屈难过以及悲伤。
她明明都快忘记了,马上就能适应新的生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和当年一样的暴风雨又把她拽了回去。
上帝从来不仁慈,所以她的痛苦伴随了她日复年年。
往后很久很久,糖姝都觉得她会一辈子深陷入泥沼,脱不出身。
……
“爸,闹闹已经睡了,我守着呢,你别担心。”
糖之栩好不容易安抚好糖姝,此刻正站在窗前和糖闻打电话汇报情况。
“那就好,你今晚就辛苦点,在房间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不然闹闹醒了看不见人又难受了。”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苍老又疲惫,显然是也没睡好。
“嗯,爸你也别太担心了,江医生不是说了闹闹有痊愈的机会吗,我看她来冰城这段时间也挺开心的,今晚可能就是个意外……”
说话间,糖之栩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胸膛的衣裳全然已经湿透了,泛着深色的潮湿,黏糊糊地贴在腹部,他却似乎不以为然,没有多不自在。
“但愿如此,明天早上你看闹闹还想不想去学校,不愿意去就请个假,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
挂断电话已经是四点钟了,冰城的早晨来的还算早,此刻天光透出一点点白,不甚亮堂,只能看见一些事物的轮廓。
正是因为这样,糖之栩才没有注意到在院子外的高大身影,一直注视着这间亮着暖色灯光的房间,一直没有动作,像一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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