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把人拉到门外,就带着他往客栈的方向走。
喻影迷迷糊糊,问她:“我们不回去了吗?”
周知点点头:“肯定不回去啊,难道我还得真的得砍掉你的树枝和藤蔓去交差吗?”
喻影不说话,在一旁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怎么还深沉起来了?”
喻影侧过脸看向周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如果你一定得要东西交差的话,也可以。”
砍掉我的藤蔓和树枝,也可以的。
周知:靠,不要这么真诚好不好啊?!
周知弯起唇笑。
“才不要,我可不想要一个残疾的小树妖!”周知晃荡着手臂,趁喻影还在愣神,出其不意地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你放心好啦,盛乔可是情场高手,他们待会儿肯定还有行程的,就算我们回去,也会扑了个空的。”
喻影这才打消了这个要断手断脚的危险想法。
“我幸好没有让你去当国君,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在人间那么久,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人情世故呢?”
喻影说:“可能因为我很无趣吧,我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些事情。”
人间的炊烟也好,温情也好,没有她的话,怎么样都好,他都提不起兴趣来。
周知歪着头看他:“怎么会呢?在我看来,你可有趣了,嗯,就是那种哪哪都有趣的感觉。”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树妖很有趣。”
“我在怀疑你在骂我。”
“除了你,没有人会觉得树妖很有趣。我过去只见过阳光和无尽的草树,生活就是一日复一日的呼吸,见识也不多;脾气不好,我连他们夸赞的花都不喜欢,因为花和我不一样,它们可以招摇,那是它们的独有的魅力;可我不能,我只能安安静静地待着,只要我动起来,就会被说是灾难......所以,久而久之,我也不太想动了。”
“分明活了那么久,却只见过寥寥几物,更因有术法,总被人敬而远之......”
最后,竟真的只能如一潭死水,寂静无春。
周知跑到他身前,捧起他的脸,喻影一时愣住了。
“你不是灾难。你不是灾难。你不是灾难。”
周知重复了三遍,目光炯炯。
喻影温吞点头,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所以,有你也够了。
在她的眼里,他能看见死水的春天斑斓。
她生来就有爱他的天赋般,固执地将他的所有称为“可爱”与“有趣”,哪怕那些特质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憎呆滞。
而他,只能依靠自己愚笨的思维,笨拙地摸索爱她的方式。
他与她,的确算不上般配。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她的世界多一抹他的色彩,而她只需存在,就能吸引他所有的关注点。
好在,她尚且满意,幸福,如意。
她尚愿意留他在身旁,在见天地间最震撼最诗情画意的景色时,能记起他,立即转身同他笑,那是他最大的幸。
那便装一辈子好了,不般配又如何,委身不做自己又如何,只要她满意这样的他就好了。
望不尽的长街,他人归家,周知同喻影却牵着手,逆着人流往客处走,待人流渐消,周知才仔细看身侧的人。
他眉宇间是不尽的愁绪,而她只说:“你昨夜去打人了,对不对?”
不是责备的语气,喻影却还是不说一句话,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周知踮起脚,喻影下意识以为她要打他,破罐子破摔般地低下了头:“你打我吧。”
可是她没有打他,额间更是多了一抹温热柔软,虽是一触即离,但是清晰可鉴,是她的吻。
“我知道你,你是气不过是不是?”
喻影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是。”
“我不只知道这个,阿影。”
我还知道你的纠结,你的恐惧,还有,你的伪装。
周知默默环住喻影的腰,道:“我喜欢你啊,你的所有我都喜欢的,无论是你的伪装良善,还是你的顽劣,我都好喜欢的。”
“......所以啊,不必惊慌失措,我在的。”
喻影有些发颤,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颤抖,只是情难自已。
“好。”
“我更喜欢你。”
“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喻影絮絮叨叨的。
周知问他:“为什么只要一辈子?这么收敛?”
“如果有下一世,你反悔了,不愿意要我了,那就......”
“就抛弃你?”
喻影摇摇头,努力想象了一番,可惜树妖的想象力一直很有限,一直没有下文,直到周知说“抛弃”,喻影才说——
“那你就躲我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
“你好狠的心啊——”
喻影看着她明媚的笑,也弯起嘴角。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只有永不相见,他才有不爱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