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寿安跟着季如光,雷敬和几个净尘司武士一道走出殿外。
内殿、大殿、环廊、槐道……
符寿安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道大门,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十二年了,寿安观虽是囚笼,却也是她的避风港。对外面的世界,她虽然心向往之,可真要迈过那一步的时候,心中竟有些惶惑。
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小门,另一只脚却像系了千斤负重。
正犹豫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自下往上托住了自己的手臂。
符寿安仿佛被窥见了心思,她不由得偷眼望去,身侧的季如光虽平视着前方,但眼神坚定,仿佛是种无声的鼓励。
那手上的力道,牵连着她整个身体向前倾。她若不迈出另一只脚,恐怕就要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了。
于是符寿安不再迟疑,将门槛和寿安观尽皆抛在脑后。
门口还留守的禁军尝过了季如光和獬豸锏的厉害,此时已乖顺了不少,他们纷纷低头,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一行人过去。
慢慢的,人群和喧嚣都远离了,重重宫落又开始寂静起来,只能听到靴子走在路上的沙沙声。
渐渐地,居然过了西平门。
已经出宫城了!
城外的风,扑面而来,与寿安观常年萦绕的香火气息完全不同。
外面的皇城要大许多,红墙黄瓦、千篇一律的皇室建筑消失了,代之以各种错落房屋。有的是亲王府邸,有的是宰相家宅,甚至还有皇家园林。
日思夜想多年,这一刻的来临,竟如此的突兀又如此的随意。
季如光停了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符寿安:“十二年第一次出来,感触如何?”
符寿安顿了顿脚步,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错觉。
仿佛在梦里,又仿佛在多年以前,她与这个男子已经有了什么冥冥之中的关联,纷乱的命运线条在宇宙的狂流之中飘来荡去,不知道会何时相交,也不知相交之后,又会去向何处。
她想试探他,这感觉无关男女也无关情爱,只是一滴水对幽深汪洋的微末探寻,一碰,便消散无踪。
她没有回答问题。
“季如光。”
“公主请说。”
“我虽然看不透你,可从你的处事选择看来,你帮我,应该不是为了仕途顺遂吧。甚至这个官职,对你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
季如光笑笑,算作回答。
“那你想要让我出去,帮你办事,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符寿安抬手一指:“旁边就是御河,比宫里的沟渠可宽多了,你若带着我跳下去,一直往前游,应该很快就能彻底游出皇城。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以你季大人的能力,想做什么不行?”
“你此时跑了,净尘司上下三百多人,只怕都要为你陪葬。”
季如光豁达的一笑:“我虽有目的,但平白添三百冤魂在我手里,我也担心下辈子轮回,得化身虫豸鱼肉,任人宰割。”
“如此看,你确实不算坏人。”
“公主殿下,若与人相处,只分好坏,那多少有些简单粗暴了。我到底是什么人,公主还是一路走着,慢慢瞧吧。”
“咳咳!”是雷敬在咳嗽。
他把大脸怼在季如光面前:“咳咳!”
“老季,你同公主相互了解的事儿,咱们还是等往后花前月下的时候再说吧。刚刚孟伯礼来消息了,说那福生已经审过一轮了,嘴硬得像罗浮山里的黑石头!”
季如光推开他的脸,收回了刚刚短暂的平和,又变回了那个行止凌厉的季校尉。
他转头对符寿安正色道:“殿下可知诏狱?”
“自然知道。我瞧过的人,大凡十个里有六七个,进了诏狱。”
季如光点点头:“任尔王孙贵胄,进了诏狱,皆会生不如死。诏狱中刑具繁杂,多有悖于人伦之事,还望殿下心中有备。”
诏狱在皇城的西南,寿安观在宫城的西南。因为西南方是白虎位,白虎为凶,没有人会在西南方建造正常的居所。
不光位置相近,诏狱还和寿安观一样,都有着黑黢黢的高墙,守备森严。
墙上站着守卫,挎着腰刀,手持劲弩。
刚靠近大门,符寿安便闻到了四周弥漫的血腥味。
此起彼伏的哀号传来,似在咫尺间,又好像在百里外。
“这里果真是人间地狱啊。”
符寿安长叹一声,“你便是那个牛头马面?”
季如光以为她到底心生畏怖,便安慰道:“殿下受累了。我们尽量少耽搁些时间,看罢便走。”
“不碍事。”符寿安倒是很平静。
她苦笑一声:“我看过的人,都送到了你这里,我本就是个催命无常,索命女鬼,怕什么?”
季如光停下脚步,神情很严肃:“公主这样说,我以为不妥。看谁不看谁,你决定不了;谁入诏狱,谁又不入诏狱,你也决定不了。况且此间的人,未必无辜。”
三人进了诏狱,外厅守备向季如光行礼,又查验了三人的关防,这才向季如光禀报,说福生已经押了进来,可太子派的两个亲随也执意要来,现已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