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寿安的刀舞舒朗潇洒,竟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态,还能利用房中烛火,让光影与秋水的节奏相和,一切动作,浑然只为舞刀,毫无杂念。
季如光有点愣神,他没想到公主竟会放下身段,为这些部下和市井百姓献舞。更没想到,彩绸飘过,如春风刮进枯城,杨柳绿于大漠,瞬间便改变了这段舞的气质。
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了……
但这样的念头刚在心里一闪,季如光便脚步一转,顺势用秋水止住了符寿安的剑锋,迫使她停了下来,又一次不动声色的掌控了局面。
“公主慷慨,赏臣共舞之荣。臣等往后必尽心当差,不负嘱托!”
季如光一转身,向着公主施了个庄重的大礼。
周围众人见头领如此,也纷纷行礼谢恩,刚才的欢乐场面顿时又变得无比庄重官方。
“时候不早,公主还有伤在身,臣不敢耽搁公主休养,还请公主准臣护送公主回鸾安歇!”
符寿安骤然被架在半空,颇有些气不顺,她暗中瞪了季如光一眼,却还是大大方方的与众人道了别。
回屋的路上,玉真玉纯在前面引路,季如光错后半步,跟在符寿安后面。
季如光平静如水,仿佛昭天门之事一过,诸事皆遂,一言也不发。符寿安反倒有些心浮气躁。
刚进了二进院的回廊,她趁着廊柱花窗的遮挡,突然步子一滞,季如光没收住脚步,两人竟生生撞了个结实。
符寿安并不打算罢休,一咬牙一转身,面冲着季如光,挑衅的看向他的脸。
谁知季如光竟也没打算后退,脚像松根一样扎在地上,只是略略低了低头,两个人的呼吸缠在一处,莫名的缠出了几分暧昧。
微风一起,几丝酒香绕了过来,有点甜,却又透着烈性,是季如光身上的。
符寿安鼻子轻轻一翕,突然觉得耳朵尖有些热,一句话脱口而出。
“季将军,你如此劳神费心把我从寿安观救出来,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符寿安故意板起一张小脸,瞪着季如光,
“公主指的,是那个约定?”
“那是自然。”
季如光压着声音笑笑,这时才后退了半步,躬了躬身子。
“臣听说今日陛下来探望公主,还带来不少赏赐,安贵人也搬回了之前的玉溪宫。往后有人好生伺候着,应该也能恢复不少。昭天门一事,虽然险象环生,可到底是因祸得福,公主何必又执着于一句约定?”
“你什么意思?”
符寿安刚开口,此时不远处内院的宫娥已经迎了上来,眼神不住的瞟向这边。
季如光立刻拱手行礼,竟变出了一脸的恭顺。
“眼下公主一举一动,陛下都了如指掌,我劝公主还是谨记陛下恩典,以为皇家彰显淑仪为念,只要陛下多加垂怜,您的日子顺遂,自然也不用去吃些无谓的苦头了。”
“你?!”
符寿安总觉得季如光在阴阳怪气。想多问两句,可宫娥一走近,季如光便忙不迭的主动招呼起了那两人。
“公主得见圣面,心中欣喜,赏臣等共舞之殊荣,现在殿下身子乏了,还劳烦两位姑姑尽心伺候!”
说完,季如光拱拱手,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
因祸得福?日子顺遂?之前说好的约定,这就没下文了?
符寿安看着身边负责监视自己的宫娥,心中发出一长串冷笑。
明明是季如光升了官,就把之前的承诺抛了!
仿佛看话本突然没了下一回,看皮影被人掀了摊儿,符寿安回到屋里,气了半夜,在纸上画了七八条大狗小狗,每条边上都写了“季如光”三个字。
到了第二日,外院更是空空如也。前日的欢声笑语,哪里还有?阿娜希塔、阿罗本、雷击木,都消失地干干净净。
玉真好不容易截下贺鲁打听,谁知这老仆只说这些暗桩新有任命,出了远差。
其它的,一概问不出来,玉真一开口,老仆就将手掌拢起来,放在耳边:“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清……”
玉真索性凑到老仆耳边大喊:“公主殿下传季校尉入内领赏!”
“晓得晓得,请季校尉走远些……”
老仆背过身,蹒跚着走了,比来时老态龙钟得多。
“那雷大人呢?我有事找他。”
“……雷大人……晓得了……让他也走远些……”
“雷敬!”玉真气炸了,朝外院高喊道:“你要是个并州男儿,就给我出来说话!”
这下老仆耳朵不聋了,他转过半个身子,小声提醒玉真道:“道长莫要这样喊,以免让雷大人落得个‘始乱终弃’之名,累及道长清誉。”
玉真气结,报与公主之后,纸上的大狗小狗又多了不少,名字也从只有季如光,又多加了一个雷敬。
此时大狗季如光正带着小狗雷敬、鱼绍玄,孟伯礼站在水神庙院内,督造水龙。
原来符寿安猜得没有错,寿安观毁之后,皇帝便开始为如何安置她而犯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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