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净尘司首尊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死法,死在亲王府邸,这无异于晴天炸雷。
范金刚亲卫们率先赶到。
首尊亲手调教出的精兵,毕竟强悍,大乱之下不失秩序。
他们齐刷刷亮出兵刃,将永王钉在一处动弹不得,两人回净尘司飞报,其余人将王府长史、书记、当值女官全数扣留在当处。
京营踏白军随后赶到,与净尘司刀兵相持。
“勿要轻动!”永王向他们下令,“清者自清,待净尘司查验。”
“王爷见谅——司公乃国之重臣,在您这里不明不白殁了,且等司里回话。”带队的中年军官面容冷峻。
他的鬓间同样沁出冷汗来。近来京城妖邪频出,司公如此功夫都殁了,谁知道这穷酸王府中还藏着什么样的妖魔精怪。
不一时,马蹄阵阵,锤击在人胸口,不知来了多少人。
净尘司、禁军、皇宗台宗正、刑部…….
重重大军,将这促狭的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净尘司首尊有四大直属将军,分别为獬豸、狻猊、霸下、貔貅,来的便是狻猊。
“见过将军!”亲卫军官忙迎上前去,“案发现场并无变化,王府内诸人……”
“拿下!” 狻猊将军打断了他,一群如狼似虎的武士冲来,将所有亲卫尽数锁拿。
“将军!如何要拿我等?!”
“水落石出之前,这里的任何人,都是疑犯。”
几个武士强行把永王拥到前方,枷锁已然备好。
永王怒道:“未经查证,便要诬人清白么?何况我还是圣上亲子,超品亲王!”
狻猊将军嘿嘿一笑:“你很快便不是了。”
皇宗台宗正从后走出,念起圣旨来。
夺爵、抄府、押入诏狱……
那座先属犯官、后属皇宗台的宅子,也被收了回去。
这便是权力场,朝夕之间,云泥之别。
“皇儿!院中发生了何事?”永王的母亲赵良人拄着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她的耳朵不甚好,听不大分明。
“母妃,是朝上有事,宣儿臣去商谈。”
“你见了人勿忘恭敬,那些朝廷上的相公们,都是文曲星下凡……”
“赵氏同处一府,亦有嫌疑,念其天性鲁钝,眼耳昏聩,暂拘掖庭,听候发落……”
范金刚和永王的事,季如光并不知晓。
他将今日与永王聊的种种,全都告诉了公主。
符寿安很兴奋:“小时候七哥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别看他不说话,其实他比几个兄长都要聪明。这十几天,我们勤加演练,一定能逃得出去。”
可季如光心中始终有种不安。
刀头舔血八十多年,使得他对危险有种天然的感知。
符寿安很敏锐:“你眉头都拧成一股绳了,有什么不对么?”
“你七哥平素喜欢喝酒么?”
“喝吧,你不是说过,他喝那种便宜的‘今朝乐’。”
“‘今朝乐’极其寡淡,没什么酒味。且我上回和他对饮,他只喝了三杯。”
“今日呢?”
“今日他执意要喝我带的苜蓿酒,我便带了,谁料他喝了十多杯。”
“这么多啊!那苜蓿酒劲儿可大了。”
“是了。他得知你已做了决定,心中高兴,便有贪杯之举。”季如光站起身,“也许我得回那里看看。人在酒酣之下,难免大意。”
“我与你同去。”
“天色不早,殿下要好好将养,这几日出了数次阴神……我去去就来,也许多虑了。”
日将黄昏,季如光特意换了身暗褐色的衣服,戴了重楼冠。
他一出门,便觉周围气氛不大对劲。
行人的步速比平日要慢;陌生小贩售卖着不合风俗的食物;乞丐的补丁破口似乎是新扯开的;卿卿我我的情侣,女子的肩头强健,怎么也不像寻常百姓……
他偷偷观察了府门岗哨,雷敬正荷长槊而立,身子紧紧绷着。
这小子也发现了蹊跷吧——雷闯的子孙,果然是好样的。
但太子已受重挫,季如光并不能确定,这些奇怪的人是谁。
他将冠冕压低,从另一条巷子绕出,先坐车,又步行,终于来到金刚坊,缓缓接近那间小酒馆。
中年汉子依然在门口坐着,稳如泰山,手中活计极为娴熟,一双双草鞋就摆在门前的地上,只是深街窄巷,实在是乏人问津。
永王之前提过,这位织席贩履的中年汉子,原是西川军中捉生将,曾因上司要贪了他军功,失手将上司打了,被处以宫刑,发落守陵,是永王救他出了泥涂。
这样的主仆关系,也许更似朋友。
永王甚至自信地告诉季如光,只要这位汉子在门口,便意味着他在。
季如光尊敬这样的人,也相信永王和他的情义。
可在这个随时可能腥风血雨的天子之城,什么都可能发生。
季如光把脚步放得很轻,当汉子看到他时,他已经蹲在了摊前。
汉子眼中透出一丝惊愕,季如光却不动声色,拿起一双鞋来。
“敢问兄台,这鞋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