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玄姬帮秦亮卸甲时,能听到阁楼外面有不知名的鸟雀、各在一方越唱越急,这时好像却没听到了。 慌张与难堪过后,玄姬把交领拉拢遮住肌肤,羞意难当之余、忽然又感觉很生气,便蹙眉看着诸葛淑,没好气地说道:“汝去告诉别人好了!” 秦亮的袍服形状十分显眼,神情也挺难堪。但见到来人是诸葛淑,他好像稍微松了口,开口道,“姑不用太担心,外姑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诸葛淑用诧异的眼神瞧着玄姬,“妹还挺泼辣的呀。” 诸葛淑才十几岁,年纪比玄姬还小。但她的夫君王广是玄姬的长兄,所以玄姬还是她的小姑子、也可以被她叫作妹妹。 玄姬没好气地说道:“汝就算说出去,也只能让我在王家的人面前难堪。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用!” 诸葛淑的声音软了一些,轻声道:“妹真的怀疑我会乱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只是自己对妹的事有点好奇。” 玄姬横眉相对,反倒是诸葛淑感觉尴尬起来、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诸葛淑手足无措的样子,忙道:“那我先下去,我帮你们看着,不让别人上来。” 说罢诸葛淑提起深衣下摆,逃也似的转身走了。 阁楼上又只剩下两个人,彼此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秦亮把手轻轻放到玄姬的削肩上,轻言道:“姑在王家的处境不好,我却仍没办法改变。” 最近几年玄姬深居简出,生活没再依靠王家。但女子结交的圈子本来就有限,家人亲戚是最重要的人群,玄姬尴尬的身份、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这时玄姬却撇嘴看了他一眼,转身瞧着木窗外面。她偏了一下头,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房屋瓦顶。 秦亮也循着她的目光,朝外面看去:“有什么东西?” 玄姬道:“没有了,以前那里出现过纸包豆腐……呀,来了只白鸽!” 秦亮顿时恍然,笑道:“我想起来了,那不是我们约定过的见面信号?” 玄姬的凤眼垂下,心情有些复杂地轻声道,“每次我等仲明的时候、时间难熬,总会想起这里的景象,那块瓦上的豆腐。” 她稍作犹豫,便用很小的声音悄悄说道:“仲明还不明白吗?只要时常能见到卿,比什么都重要。” 秦亮没有说话,立刻从背后緊緊搂住了她,触觉与力度已准确传达了他的感受。 他的手掌用力绷着,却只是轻抚玄姬的身体,仿佛是初学书法者临摹着笔画、仲明也在临摹她的身材曲线,他的口鼻在玄姬的颈窝里深深地吸着气,发出贪婪而迷恋的细微声音。玄姬的身后感觉着秦亮贴紧的身体,心里也变得乱糟糟的。刚才被诸葛淑搅了的情意,迅速又重新升高。 木窗发出了声音,玄姬一下子把面前的这扇木窗关上了。不过没能关严实,玄姬从木头缝隙之间、依旧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那片倾斜的青色筒瓦,在下午时分、正好处于阳光阴影里。白鸽好像在阴凉的地方歇息,一直没有飞走。不过它的白影又好像在远处飞快地晃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阁楼上的哭声虽然很压抑低沉、却也好像惊扰了白鸽,“哗”地一声,它忽然展翅惊走了。 白鹤振翅高飞,快速地扇动着翅膀,猛地冲向了广阔的天空!在高处久久地盘旋回味,循着它的身姿、背后正是湛蓝的天幕,天幕上飘着惬意的朵朵白云,叫人观之赏心悦目。不管是辗转反侧的想念、还是等待的煎熬,都在重逢的此刻,得到了满心的慰藉。 然而夏日的晴天,该炎热还是会热,一点也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改变。秦亮已经热得满头大汗,靠坐到了墙边的木地板上。玄姬也把头靠在他的臂膀上,嘴唇微张、口鼻一起呼吸着空气。 过了一会,玄姬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脸依旧红扑扑的,这才有点难为情地收拾了一下衣衫。 她确实很喜欢与秦亮亲近的感受,如果许久没见面,她会忍不住去想,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晚上也会辗转反侧。不过这并非她等待秦亮时的全部心情,只因身体上的感受比较强、才掩盖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执着。 在玄姬的人生经验里,某一个特定的人出现、意味着欢乐与无忧无虑,那是个男子、某一个有掌控力的人,可以影响全家人的心境起落。儿时那个人就是阿父王凌,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期待阿父出现,如此意象已在玄姬心里留下了某种执念,非得见到那个人心里才能踏实。 秦亮的声音,忽然把玄姬从恍惚中惊醒了。 秦亮道:“安排家伎的人是外舅罢?外祖应该没管这事?” 之前玄姬只是随口提了一下那件事,秦亮居然听到了心里去! 他每天应该在考虑很多大事,不过对玄姬倒是很细心,并不只是在意她的胸襟、也会留意她的心思。譬如他先前就提到了玄姬在王家的处境,显然平时在关心玄姬在人前的感受、才能说出那句话。 而玄姬曾经对秦亮提起过儿时的事,关于过年、阿母、阿父的那些琐事,秦亮应该能理解玄姬对王凌的心情。 玄姬看了秦亮一眼,只是轻轻摇头道:“应该没管,我也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其实没关系了,仲明已变成了阿父。” 秦亮随即侧目,目光在玄姬脸上徘徊着。玄姬没再多说,她从袖袋里拿出了手绢,轻轻擦拭秦亮头上的汗水,柔声道:“一会还有晚宴,卿要不要先沐浴?” 秦亮起身穿好袍服,低头观察了一会,说道:“不用,我刚回洛阳、衣裳本来就有点脏,等回卫将军府再沐浴更衣。” 玄姬整理了一下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