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曹谅的声音,裴皎然喉间翻出一声哂笑。命人将张吉押下去,张家人只能一脸不甘地离开。
“贿赂县令,可不是明智之举。”施然行至曹谅跟前,裴皎然从袖中取了锦囊出来,放到他手上,“本府印象里,粟特人可不会如此糊涂。”
昭武九姓,皆是豪族,又与西域诸国做生意。这样的豪族里从来没有笨人,各个都十分精明。
曹谅的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朝裴皎然作揖,和其他几人拉着王夫人一块离开。
解决了手头上的事,裴皎然心情也好了不少。迈着轻快地步子,跨出了门槛。丝毫不理会身后李虔的呼喊声。
但总有人给她不痛快。比如沐在日光中的李休璟。加上身后还掺杂着李虔的呼喊声,她愉快的心情一扫而尽。
裴皎然腹诽,“果然姓李的没一个好的。”
面上浮起和煦笑容,裴皎然恭敬地朝李休璟作揖,“刺史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李刺史,您怎么来了?”
李虔跟在她后面道了句。
“本官找你们县令有事相商。”无视李虔疑惑的目光,李休璟笑道:“裴明府走吧。”
“下官遵命。”
二人在李虔讶然目光下,并肩离开。
县衙是办公理政之处,自然不会有什么怡人景色。唯一的景致,便是院子里那株歪脖子的胡杨树。在秋阳下,也是毫无生机。
“李虔虽然是赵郡李家的远亲,可到底还是姓李。你拿他当枪使……”
二人止步在亭中。
听着李休璟不解的语气,裴皎然浅浅勾唇道:“已出了五服,何足畏惧?本朝太宗皇帝修改氏族志时,将士族之首崔姓移于国姓后。又将国姓赐于功臣,天下人皆以赐姓为荣。更何况赵郡李和陇西李相比,更是望尘莫及。”
简而言之,赵郡李又怎样?再大还能打过皇权,更何况她如今还傍着李休璟这棵大树。
凝视着裴皎然,李休璟挑眉。
尽管是在黄沙漫漫的瓜州,裴皎然肌肤也是白皙如玉。一双深又小的梨涡嵌于两颊,唇如丹脂,眉含烟。明明该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却偏偏写满了算计。
聪明且有心机。
“也是,世家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我这有个消息,你想不想知道?”收了思绪,李休璟笑道。
“突然来找我。多半是因为独孤忱那边有所行动了吧?他要来了?”
“聪明。你拔了他用来掣肘我的人,他自然得看看。也顺道看看能不能杀你。”李休璟负手,表情平顺,言辞却满是揶揄,“毕竟你是第一个和他做对的人。”
“前几日刺史还告诫某过刚易折,进退有度。怎么今日就开始打起退堂鼓。”伸手摸了摸眼前枯萎的胡杨树,裴皎然声音寡淡。
“裴明府有时候说话,实在不像是一个下属该有的态度。”李休璟忽地凑近她,目光灼如烈焰,“倒像是我的上司。”
察觉到李休璟正在看自己,裴皎然眸光微闪。她前世官任尚书左仆射,而李休璟官至兵部尚书,遥领陇右节度使。
一个从二品,一个正三品。虽然品阶相差不大,但是职权问题,二人多有摩擦。重生一世,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我们难道不是盟友?”往旁挪了几步,裴皎然偏首与李休璟从容而视。
一声反问让李休璟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敛了目光,李休璟出言询问,“我的细作说,独孤忱最快明日就会动身前往瓜州。王世钊你处理的如何?”
“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能说什么全靠造化了。”裴皎然嘴角一弯,笑得格外柔婉,“要不刺史和某一块去看看。”
“甚好。”
那日在询问过李休璟的意见后,裴皎然将王世钊囚在了县衙大牢。每日轮番派人去找他“谈心”,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撬开了对方的嘴。
县衙大牢昏暗暗的,微尘浮于空气中。狱卒见到二人,连忙迎上前。
“刺史,明府,您二位怎么来了?”狱卒弓着腰,一脸恭敬地上前为二人掌灯,“牢里路不平,您二位仔细脚下。”
裴皎然扬扬下巴,示意狱卒退下。接过他手中的灯,自个儿领着李休璟走向牢房深处。
越往深处走,腐朽的气息越重。似乎连脚下的尘土也十分厚重。
驻足在最后一间牢房前。裴皎然凝眸望向背对二人,盘膝而坐的人。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身陷囹吾,最后来看她的是李休璟。如今跟她来看敌人的还是他。
裴皎然嘴角微妙地扬起。当真是一个有趣的轮回。
“王世钊。”裴皎然换了句。
“竖子猖狂。”王世钊转头怒视裴皎然。在见到李休璟时,瞳孔一缩,“你果然和李休璟勾结在一块。”
闻言李休璟抬眸,并不答话。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裴皎然低头看了眼门上铁锁,嘴角上扬,“独孤忱不日便会来瓜州。”
“节度使向来公允,自会为吾平反。”王世钊斥道。
裴皎然玩味一笑,声线骤冷,“是么?失去价值的棋子,等同弃子。一个小小的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