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回来的时,崔台主正在和魏端公下棋。听见令史禀报她居然真从神策公廨把孙敦带回来时,皆是一脸震惊。
“她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咱们御史台好久没在神策军那帮人面前这么威风过了。”崔台主颇为感慨地捋着胡须,“她打算什么时候审孙敦?让元彦冲和她一块吧。”
“你又想干什么?”魏端公沉声道。
闻问崔台主满眼不可说,“小元还没娶妻吧?虽然如今裴皎然投了贾公闾,但是还未婚配。咱们不如撮合他二人,说不定能劝她回来呢。”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小元这性子和手段,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裴皎然的对手。说不定咱们还得把他搭上去。”魏端公摇摇头,满眼不赞同。
似乎是觉得魏端公说的颇有道理。崔台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去政事堂知会一声吧。只怕这回户部又得忙咯。”崔台主对着令史吩咐道。
令史领命离去。
正在西推公房看文牍的裴皎然,自然不知道崔、魏二人的对话和算计。翻完手中最后一本文牍,她起身踱步至窗前。伸手虚握住那一线金光后,沉睫敛眼。
她并不着急审孙敦。将其囚在推鞫房,吩咐闵牢头每顿只给一样的粗茶淡饭,牢里不许点任何灯,四周都拿黑布蒙了。只留些许透气的地方出来,但是不允许光线漏进来。且只有在用晚食的时候,会给一盏油灯。
等孙敦一吃完,立马把油灯撤掉。
一连囚了孙敦五日。这五日里裴皎然也没闲着,拿着御史台的文书令金吾卫抄了孙敦的家,赃资悉数交给户部。又在单日时,带着本日在知西推受事的殿中侍御史,去核对了太仓的出纳。
期间崔台主召她问了情况,说是户部那边催得紧,问什么时候才能平赃资。闻问裴皎然只答再等等。刘中尉那边也派人来问过,她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还不论孙敦的罪。裴皎然给的答案也是再等等。
第六日时,她领崔台主的命令。入推鞫房提审孙敦。
在不见天日的推鞫房里关了整整五日的孙敦,被狱卒押出来时,已经是面容憔悴。看见裴皎然连连磕头,说自己错了。
这几日里虽然没饿过他一顿,但是从不给他一点光,唯一见光的时候还是吃晚膳时。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主要命的是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滴水声,还有指甲划过墙面的声音。
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想一头撞死,却发现四周皆备了软垫。他就连自杀的途径都没有。
瞥了眼磕头如捣蒜的孙敦,裴皎然斜眄着元彦冲,“元散端先审?”
“他这样子还有要审的必要么?”元彦冲瞪着她,“李虔也是这样被你折磨的吧。”
李虔二字入耳,裴皎然轻笑一声。孙敦也罢,李虔也好,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对付他们施刑未必有用,击溃他们的精神才是上策。
虽然元彦冲不愿意再审,但裴皎然还是十分称职的问了孙敦几个问题。
可孙敦已经被吓得精神恍惚,无论裴皎然问什么,他都回答是或者一力揽下。一旁的文书飞快地撰写认罪书。写完立马呈给裴皎然。
扫了眼文书,裴皎然示意狱卒抓着孙敦的手签字画押。
御史台的任务到此已经结束大半。余下的就是等户部将赃资以贯折算,御史台再根据受赃轻重量刑,而户部则需要速将赃资入库备支用。
在令人去户部传话的同时,裴皎然悄悄遣了人去给刘中尉通风报信。而她自己则揣着重新拓写过孙敦的认罪书去见贾公闾。
见到她时,贾公闾颇为意外。不过还是命令庶仆奉上茶水。
未几,一紫袍内侍缓步而来。见他来了贾公闾让出主位,居于左下首。紫袍内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虽然他没开口,但是裴皎然已经认出他来了。
内侍省之首——张让。
“贵珰。”裴皎然唤了句。
“原本咱家还想派人去请裴侍御来,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张让捻着瓮盖温声道。
听出张让意有所指,裴皎然垂首,“去神策拿人是我擅作主张。不过下官也是逼不得已。”
“哦?你说说看,是谁逼你了。”
“比部。比部摆明了知道账册有问题,却偏偏挑在我初上任的时候。无非是想借我之手动神策罢了。”说到这里,裴皎然顿了顿眼露愧色,“下官要是不去查,比部的人可举告到尚书都省说下官徇私枉法。届时岂不是浪费贾相公提拔下官的苦心。”
闻言张让轻哂,“巧言令色。”说完抄起手中茶盏砸向裴皎然。
那茶盏刚好砸在裴皎然肩上,瞬时迸裂一地。茶水濡湿了她肩头。
“贵珰息怒。根据孙敦的口供,下官发现比部有人和他行蝇营狗苟之事。而且比部那些人都是他们的人,下官以为可以借此事拔除那些人。”
她将他们二字咬的极重。果不其然张让眼中闪过一丝思量。
见此裴皎然垂首,嘴角微扬。对于张让和贾公闾而言,失去一个无足轻重的孙敦,却能换来在比部安插人的机会。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很划算的生意。
“你是恼恨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