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她一眼,贾公闾手按在茶盏上。他们和武昌黎、王玙那些人不一样。
于他们而言河朔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是如果说需要花费大量钱财,去攻打才能收复,倒不如就此舍弃。如今朝廷倚仗江淮、益州三处赋税已经足够,何须去管那群兵痞。
但是裴皎然说的不无道理。魏博牙兵素来骄横,而且河朔的藩镇那边又极其叛逆。节度使设立竟是世袭罔替或他们自行拥立,田宝臣是魏博这些年历任节帅,中较为亲近朝廷的一个。
如今他身故,幼子被牙兵拥立为帅。可却是个文弱之人,万一那些个牙兵见他没用,将他薅下来,重新拥立他人。很难保证魏博那边不会联合成德、幽州的节帅反叛朝廷。
望了望贾公闾,裴皎然垂首。她谂知他现在想什么,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两世入权海,被两方视作提线木偶。早已看穿他们的伎俩,一会捧她于高位制敌,一会便可将她弃于泥中不顾。
不过既然行于此中,就得学会做好表面功夫。顺着棋手心思,可心底却并非要如此。
沉寂半晌后,贾公闾叹了口气。
“行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官会好好考虑的。”贾公闾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敛衣从容跨出尚书省,却听得贾公闾声音自后传来。
“听说你在瓜州时,和李休璟走得很久?”
闻言裴皎然步伐一顿,转身道:“并无深交,不过是同僚之谊。”
“他任期将至,你觉得他适合何处?”贾公闾笑问。
抬首。裴皎然唇角不可见地收紧,她没在面上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只是温和一笑。
“他是四品刺史,贬官还是擢升不是下官能轻断的。”裴皎然柔声道:“不过相公素来爱才,而李休璟又有帅才。这样的人当然是握在手里最好,下官记得他也是神策军出身。”
说完裴皎然躬身离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贾公闾会突然这样问。但是撇清二人关系,于二人都有好处。不过倘若贾公闾真有意招揽李休璟,调他回京,那么于她而言,会比现在好一些。
至少两人合作过,且有那么一点信任。
待裴皎然离开后,二人从内室走出。
为首那紫袍人看了眼案上丝毫未动的茶盏,笑道:“这裴皎然果真聪明。难怪武昌黎那老妖怪这般看中她。”
“可不是么。”贾公闾附和道。
“两位这话何意?”
闻问贾公闾捋了捋胡须,轻拍年轻人肩膀道:“九郎啊,你觉得让裴皎然任由我们在户部的赋税做手脚,她会同意么?她是个聪明人更明白一旦沾染此事,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呀她根本就不会同意,不过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搬出河朔三镇。”
被称作九郎人皱眉,“既然如此,相公为何不直接将她放逐出去。此人恐怕不会乖乖听话。”
“诶,九郎你当了几年中书舍人还是不懂其中乐趣所在。她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王玙那边根本不会用她,只有我能给她想要的。你看这件事上她表现的很聪明,没直接拒绝,反倒是委婉的劝诫我要慎重考虑。若是换做旁人说不定就直接哭喊着拒绝了,或者是硬着头皮应下,这样的话直接杀了便可。而你再看看她,每句话都在为朝廷考虑。放逐她实在可惜。”紫袍人笑道。
“张巨珰所言甚是。”九郎躬身道。
说话的正是遇刺,本该在家养伤的张让。
“贾相公,那李休璟的确是从神策出来的人。虽然他算不上听话,但是裴皎然说得没错这样的人最好能握在手里。”张让屈指轻叩着案几,声调慵懒,“既然他任期将至,你就多费费心思,看他适合按在何处。”
“巨珰放心,此事我会留意的。”
裴皎然沿着尚书省廊庑离开,走到兵部公房前顿步。她记得前世李休璟在被任置几年后在家族的周旋下,入长安任兵部尚书。从她的角度看,他似乎不喜欢在中枢与人勾心斗角。
那么如果他被贾公闾调任回京,极有可能会被安排进神策军。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更好的掌控他。
可神策军真的是个好地方么?若跟着刘中尉征讨也就罢了,若是在田中尉那边,以他的性子多半讨不到好处。
迎着灼热的夏风,裴皎然叹了口气。她担心他做什么。她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彻底困于局中。
局中迷雾重叠,不知何时才能悉数翻盘。
从御史台的马院牵马离开皇城。裴皎然并没有着急回去,反倒是城中闲逛。
路过玄都观前,忽然看见御史台两个庶仆抬着一口棺材往里走。棺材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学子。
翻身下马,裴皎然立于原地。等着棺材被抬进玄都观,她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在一旁远远看着。
从玄都观道士和庶仆的交谈中得知,原来姚侍御和玄都观的清虚道长是至交。清虚怜其孤寡,无人送葬,特意遣人去宅前侯着。把姚侍御的尸首送到这,为他设水陆道场,送其往生。
至于那几个学子,在长安备考的。都是姚侍御的邻居,平日里就时常去他家中借书。而姚侍御乐善好施,平日里知晓学子们有什么头疼脑热,却因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