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杂乱思绪,裴皎然拢袖作揖,“微臣谢陛下恩典。”
虽然此时入政事堂于她而言,可能无半分好处,但是她无法拒绝君恩。
听得她的话,魏帝不再开口。一脸倦怠地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了张让下来伺候。
太子领先,而裴皎然跟在三位相公后缓步而行。出来时雨也歇,然而寒湿仍旧萦绕在重檐屋脊上。
众人齐齐躬身送太子离开。
抬首见王、岑二人皆已离开。只有贾公闾一人负手立于阶前。
斟酌片刻,裴皎然移步上前,“贾相公。”
“你倒是好本事。”贾公闾转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行了,我不想听你辩解。往后可得仔细脚下的路。记住了爬得越高,也容易跌下来。”
“下官明白。相公放心,下官此举绝无私心。若能以此招揽李休璟,不是好事么?”裴皎然面露笑意,温声道。
听着她的话,贾公闾喉间翻出声轻嗤。继而甩袖离开。
目送贾公闾渐行渐远,裴皎然挺直的脊背也瞬时松弛下来。深吸口气,神色从容地离开了立政殿。
刚到御史台,好几个平日和裴皎然关系尚佳的御史台吏佐迎上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恭喜裴舍人得升凤阁。”
听着几人的声音,裴皎然颔首,“这数月来承蒙诸位照顾,某感激不尽。”
为首的吏佐听了忙摆手,笑道:“裴舍人言重了。”
话止裴皎然笑了笑,绕开二人往知西推的公房去。虽然她到御史台还没半年,但是公房内还是有她自己的物品。
将一应物品收拾好,裴皎然捧着书箱出了门。却见元彦冲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
“元散端。”裴皎然勾唇唤了句。
“恭喜你得偿所愿。”元彦冲垂首朝她拱手作揖,“谢你不舍丰州百姓。”
闻言裴皎然不禁挑眉,唇际浮笑,“不必谢我,我有我的私心。”
“你私心就是为了给李休璟铺路么!”
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元彦冲,裴皎然移步离开。
怎么会是只为给李休璟铺路呢?
她是为了让陛下看到她。最好能摘除贾公闾和武昌黎落在她身上的桎梏。眼下虽然没有完全摆脱党附,但是能入政事堂,已经能暂且喘口气。
回到自家宅邸前时,已经有政事堂的书吏送来崭新的襕袍。
看着书吏手中所捧的朱漆木盘。里面搁了浅绯襕袍,十一銙金带,另配银鱼袋。
恰逢一群居住在崇义坊的国子监学生下课回来。见到眼前这一幕,纷纷驻足围观。
“是浅绯诶!”其中一人道。
“又不是深绯,你大惊小怪干什么。”另一人挥开搭在他肩上的手,皱眉道:“长安城的五品官多得遍地走,只怕跟曲江池的绿毛龟数量一样。”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眼熟么?”
“你难道见过她?”
“哎呀,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望了望驻足围观的国子监学生,裴皎然接过书吏手中襕袍,莞尔道:“有劳了。”
“裴舍人客气。”书吏微笑着开口。
听得舍人二字,国子监的学生里爆发出一声惊呼。
“她就是那个裴皎然啊!我记得她刚刚回来不到一年吧?”
“啊?居然是她,不到一年她竟已是五品官。可这也太年轻了吧。”
“唉,我们何时才能向她一样啊。”
在人群的议论声中,裴皎然抬眼扫了一众国子监的学生们。转身入内霍地一下关上门。
被巨大关门声从梦中惊醒的学生们,看看还在门口的书吏,忙问,“敢问她升任何职。”
“中书舍人。”书吏看了几人一眼,“让一让我还得回去复命呢。”
“居然真是中书舍人啊。听说拜相者大多数都会任此职,她好厉害啊。”
“真是令人羡慕啊。我要是能有她这么厉害就好了。”
“那你不如祈求神仙,让你梦中拜相。”
门口喧嚣散尽,裴皎然却安坐书案前。笔墨均在,但她却久久未持笔。
直到一缕秋风卷起案上玉版纸,她才提笔在案上写了丰州二字。只写二字,便将其折好塞入信笺中,出门交给驿站转递到瓜州。
在裴皎然升任中书舍人的第三日,刘中尉带领的右神策军也正式开拨,前往丰州征讨突厥。
马蹄声踏碎了街上的寂静。裴皎然推门行在冷寂的街上,往含光门走。刚好与神策大军擦肩而过。
由于连下了几日的雨,地上一片泥泞。神策大军马蹄经过的地方,泥土飞溅。
转身看着渐行渐远的神策军,裴皎然舒眉一笑。
她想用不了多久,或许就能再度看到李休璟了。
中书舍人的办公之地在中书外省,毗邻四方馆和神策的一个卫所,对面则是门下外省。
吏佐已经在门口侯着,一见裴皎然来。连忙迎上前,为她牵马去马厩。
深吸口气,裴皎然跨进中书外省的公房。
“裴舍人来了。”一身着浅绯襕袍老者,从内走出,笑眯眯地看着。
打量着来人,裴皎然